童谣(上)
磨坊的风车在暮色中吱呀转动,碾碎的麦壳混着汞蓝色的粉尘漫天飞舞。孟青山蹲在草料堆后,看私塾先生周木匠用炭笔在黑板誊抄新编的童谣。瘸腿的课代表春妮捧着石板,粉笔字被汗水晕成模糊的蝌蚪文:
"月婆婆,筛糠糠
筛出金豆换粮粮
黑心称,缺斤两
老鼠拖崽过祠堂......"
放学的孩童蹦跳着传唱,童音清亮如刀,割开村委大院的铁门。赵金虎的茶杯摔碎在青砖地上,茶渍漫过"先进个人"奖状,烫金的字迹在夕阳下泣血。
"把编歌的舌头拔了!"赵鹏的杀猪刀剁进案板,刀柄缠着李红梅那截红绳,"还有那个瘸丫头......"
孟青山翻进教室后窗时,周木匠正用盲文刻写最后一句。戒尺突然指向房梁:"出来吧,赵会计的狗在麦垛后头第三堆。"
月光透进窗棂,盲文凸点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影。孟青山摸出账本残页对照,发现童谣每句第七个字连起来是:"筛称鼠祠——山神庙西侧!"
"明日赶集,货郎担里有你要的东西。"周木匠突然咳出黑血,掌心托着枚生锈的校徽,"交给县中学的秦......"
破风声骤响,赵鹏的弩箭穿透窗纸。周木匠推开孟青山,箭镞没入胸口的声音像钝刀切进腐木。春妮的尖叫卡在麦浪深处,孟青山抱着周木匠滚进地窖,摸到满墙的盲文——全是孩童的出生记录!
"1983年6月15日,收容点处理女婴七名,换水泥七十袋。"周木匠的盲杖戳向窖壁某处,"砸开......"
地窖入口轰然塌陷。赵鹏的狞笑混着尘灰灌入:"给孩子们添个新玩伴!"他踹下个麻袋,里头传出闷哑的呜咽——是私塾的六个学生!
童谣(下)
地窖顶的土块簌簌砸落。春妮突然抓起周木匠的盲杖,杖头雕着的貔貅眼睛泛着汞蓝幽光。她将杖尾插进窖壁盲文"七"字的凸点,整面墙轰然翻转——
暗格里堆着发黄的作业本,每本扉页都画着扭曲的胎儿。孟青山撕开封面,夹层里掉出胶卷,显影后是七辆卡车深夜倾倒矿渣的影像,车牌被血指印抹去。
"青山哥!"春妮突然指向麻袋,六个学生中唯有小满的呜咽带着金属颤音——她耳后闪着红光,是微型监听器!
赵鹏的脚步声在头顶打转:"大学生,给你爹捎的棺材板合不合身?"铁锹铲土的沙沙声像毒蛇吐信。
孟青山摸到窖角的农药箱,标签上"LK-7"的标记被划去,改成了"营养剂"。他蘸着周木匠的血在麻袋上写:"装死",春妮立刻掐住自己脖颈发出窒息的咯咯声。
"晦气!"赵鹏掀开窖盖的刹那,孟青山扬手撒出农药粉。蓝雾弥漫中,春妮的盲杖捅进赵鹏胯下,六个学生如离弦之箭窜出麻袋。小满的辫梢扫过赵鹏手腕,监听器精准掉进农药桶。
"快走!"孟青山抱起小满冲向磨坊。女孩的机械耳蜗突然发出电流音:"方位确认,实施B计划..."
磨坊后的货郎担翻倒在地,拨浪鼓裂成两半。孟青山掰开鼓身,设计图卷着试管滚出——排污管线路赫然穿过祠堂祖坟!试管里的汞浆中泡着枚芯片,编号与刘蝎子的蝎尾零件一致。
"童谣...童谣是开关..."小满突然开口,机械眼泛着红光,"午夜唱到第七遍,排污管..."
赵鹏的弩箭穿透风车帆布。孟青山护着小满滚进麦垛,箭镞上的生物毒素腐蚀草料,腾起的蓝烟中浮现刘蝎子的脸:"孩子,你的血该还给科学了。"
春妮抡起镰刀劈断弩弦,汞中毒的指尖泛着蓝光:"唱!接着唱童谣!"她夺过拨浪鼓敲出节拍,六个学生齐声高喊:
"月婆婆,筛糠糠——"
地窖方向传来闷雷般的塌方声。排污管设计图在声波中显影出血线——正是全村饮用水源的命脉!孟青山将试管汞浆泼向弩箭,电弧顺着毒液烧焦赵鹏的半边身子。
"第七遍!"小满的机械音陡然尖利。祠堂祖坟裂开豁口,锈蚀的排污管如巨蟒抬头。孟青山瞥见管身上的钢印:"1983.6.15 质检员郑国栋"。
月光突然变成汞蓝色。春妮举起盲杖,杖头的貔貅眼射出一道金线,首指省界河方向。小满的监听器传出最后指令:"污染源准备就绪,五分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