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的情况,李昀屹只担心温贵人会不会借着一个近乎无用的皇嗣生事。
流产陷害这类戏码,他可没少在皇爷爷和父皇的后宫里看到,真正一心争夺权力宠爱时,眼中是看不到那些所谓母子情份的。
想到这里,李昀屹盘挲着十八子的手一顿,眼睛微眯,若有所思,依照温贵人对贵妃不敬的小心思,会不会因为嫉妒怨恨从而陷害贵妃呢?
不得不说,这样做的可能性极大,温贵人能对腹中孩子有多少母爱呢?只要能陷害贵妃,自己受封赏,自己流掉自己的孩子算什么?
指尖蜷缩,触及顺滑的金黄流苏,这让李昀屹神情温软一瞬,将十八子攥紧手心,像是在与谁牵手一般。
这十八子上的流苏,是贵妃亲自给他做的,入宫西年,这是她唯一给自己做的一件女红。
李昀屹爱惜珍重得很,日日带在手边,甚至连往日喜爱的盘龙玉佩都得排在后面。
贵妃送给他的流苏他都这般珍之重之,更不必提对贵妃的关心爱护了。
李昀屹掀起袍子落座于榻上,招招手唤来高殃,淡声在他耳边叮嘱,“你去派人盯着温贵人的动向,但凡有不安分的情况,即刻上报,特别是涉及到你贵妃主子的,明白吗?”
高殃也不是蠢货,陛下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垂首恭敬地应了。
陛下这是生怕温贵人借着那个皇嗣碰瓷贵妃啊,分明贵妃也是有手段有城府的,偏偏陛下护得紧,瞧着模样真是恨不得亲自下场替贵妃娘娘斗上一斗。
时间也不早了,李昀屹瞧了眼殿中衔珠振翅仙鹤铜炉,袅袅龙涎香随之上升,威严厚重,也是时候该去御书房了。
撑着榻枕起身,李昀屹顺了顺衣袍,将手中的十八子重新挂在腕间,还将流苏挪到接近手心的地方,免得到了御书房沾染了墨迹。
临走之前,李昀屹又点了点高殃,玩笑般道,“这次传话你亲自去,替朕哄好了贵妃,若是朕晚上回昭阳殿,朕的贵妃有半点儿不高兴的,你便去慎刑司走上一圈吧,板子只怕也让你长不了记性啊,你说呢?”
这温声细语、好声好气的模样,仿佛他当真是位仁慈贤明的君主,对待侍奉的奴才也善心十足。
可首面陛下威严的高殃却背后汗湿一片,神情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恭敬,“老奴遵旨,有陛下的关心,贵妃娘娘定然高兴的很。”
李昀屹只是点了点他,才甩甩袖子离开了正殿。
*
昭阳殿中
刚用过早膳的姜时宜难得落座在案桌前,认真翻看着后宫六局的册子,面前则是舒雁在禀报先前查探的情况。
“清思殿侧殿有摔碗的声响,王昭仪进去前还在门口立了好一段时间...其间玉钿又端进去个火盆...最后才是许太医来请平安脉...”
姜时宜头也不抬,手持墨笔简单批写着,却淡声道,“看来王昭仪确实动了手脚,还真是小瞧她了,这次行动的速度都不亚于淑妃了。”
“不过。”姜时宜顿了顿,才继续道,“现在王昭仪动手与否本宫都不关心,只需按规矩找线索便是,更该关注的是温贵人,哼,这个心有大志的,指不定想凭着这个算计本宫呢。”
舒雁蹙眉,眼神浸出狠意,“娘娘,那我们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趁温贵人还未找到机会,现在就下手弄掉那孩子。”
姜时宜略抬眼瞥她,“连王昭仪都知道该收手的时候要收手,不想替别人背锅,哪怕现如今本宫势力眼线都己经铺展开,也不能轻易留下把柄,左右温贵人这胎己经不行了,是该找个机会把她按在清思殿,就别出来活动了。”
就跟皇后一样,小动作多,先按下来,好好清醒清醒。
最好就在她老老实实呆在清思殿这期间,孩子顺其自然的落了,也免得她再担心被沾染上。
但这旨意不能她来下,免得背上善妒的锅,李昀屹来做最好不过。
接过照夜递来的茶水,姜时宜揉了揉眉心,扬扬下巴示意照夜将册子收起来,简单呷上一口,“派人去紫宸殿走上一趟吧,看看陛下午膳可要来昭阳殿用。”
舒雁得了令,正打算退出去安排人跑腿呢,就见殿外传话的婢女进来禀报,“请贵妃娘娘金安,紫宸殿高内侍到了,说是来传陛下口谕。”
姜时宜挑挑眉,被搀扶着坐到一边的小榻上,略有笑意道,“去将人请进来吧。”
李昀屹这才刚从昭阳殿走不到两个时辰,就又派人来传话了,真是有够粘人的。
高殃迈着碎步进殿,态度对比先前更加恭敬守礼,甫一入殿,便躬身行礼请安。
姜时宜大眼一瞧便瞧出些不对来,怎么今日高殃这奴才态度更尊敬了几分?
从前因为得宠,高殃待她也恭敬地很,可今日瞧着怎么像是对亲主子一样,谄媚亲切的。
“起来吧。”姜时宜随意挪来桌上扦插过的玉白长颈瓷瓶,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个时辰陛下应该是刚下了早朝,高内侍不去随侍在陛下左右,怎么来了昭阳殿?”
高殃笑意更深,像是从前在陛下面前那般,活脱脱的笑成了菊花模样,皱巴巴的,奇奇怪怪。
“这不是陛下记挂着娘娘,特意吩咐老奴来传话,说是今日上午传了姜太傅以及一众大臣到御书房议事,午膳来不及赶回来了,请娘娘到时候先行用膳,不必等候。”
高殃的话让姜时宜微不可察的垂眼,心中思索,高殃这个老滑头,从前从不在她面前透露这么多前朝政事。
可这次她不过随意问上一句,他便巴巴的说了一大堆,更是连她父亲也参与议事也如实告知。
这般反常?是李昀屹要求他做什么了吗?
瞥了眼高殃,姜时宜继续着手中的插花,温声道,“本宫知道了,只是也劳烦高内侍替本宫带句话,让陛下午膳按时用膳,莫要因为忙于政务坏了身子。”
高殃腰背更弯了几分,讨好着开口,“娘娘叫老奴高殃便是,随意吩咐即可,娘娘的话老奴定会一言不差的转告给陛下,请娘娘放心。”
姜时宜随意点头,便不再出声,还是照夜上前给高殃塞了荷包,鼓鼓囊囊的,让高殃接都不敢接。
从前接了倒也无妨,可今日刚被陛下警告过,往后贵妃娘娘便是如同陛下和太后一般的正经主子,哪有每次都赏的。
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他的屁股岂不是又要开花?上次的库房打扫时间还没过呢。
但都塞在他手边了,高殃抬头瞧了眼贵妃娘娘的神色,也不敢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