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就连入口的早膳都有些没了滋味。
姜时宜搁下银箸,淡蹙眉头,随意擦了擦嘴角,“若是让本宫做了母亲,定然没有母亲对我做的好。”
姜时宜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对待仍未可知的孩子也不知道会有几分耐心。
若是真叫她如母亲对她一般,白日里哄着,夜里抱着,处处体贴记挂,她肯定是做不到的。
所以,还是生个皇子吧,若是生个小公主,她肯定舍不得粗糙对待,可这样不就累了她吗?
还不如生下个小皇子,皮实健壮些,到了年纪就扔给李昀屹带,多好。
早膳被收下去以后,姜时宜便摆出棋盘,闲来无事,下上几子。
舒雁也早早退下去打听清思殿的具体动向了。
照夜在一旁立着侍奉,却见娘娘随意落下一黑子后,淡声开口道,“这次陛下出巡,定然会有什么牛鬼蛇神出来蹦跶,你和舒雁要时刻把控住局面,浑水摸鱼可以,但不能将火势烧的太大,明白吗?”
照夜瞧见娘娘面上的冷意,心中一凛,垂首应道,“奴婢遵旨,定会控制好形势,不让后宫出了乱子的。”
照夜虽看着温柔,行事却着实有几分无所顾忌,姜时宜需得时不时敲打着,但不得不说,照夜一旦驾驭得好,当真用得顺手的很。
翻了一页《棋经》,姜时宜叹了口气,“等临近酉时,你便去取了本宫拟的中秋节宴册子,随着本宫一同去安寿殿,给太后娘娘请个安。”
现如今皇后闭宫,中秋节宴也定然不能被放出来,太后娘娘也会在这次节宴上出席,因此,姜时宜需得将册子送去给太后过目,刚好也顺便请个安,毕竟上次得了太后那么多赏赐,还没去谢恩呢。
照夜躬身行礼,“奴婢遵旨,等午后便去准备。”
*
紫宸殿中
李昀屹刚换下朝服,高殃那边便来通报,“陛下,姜太傅带着几位大人己经在御书房等候了。”
李昀屹随意嗯了一声,又仔细选了个盘着顺手的玉佩,命人系在腰间,“今日议政不知何时会结束,你派人去告诉贵妃一声,中午莫要等了,早些用完午膳歇息吧。”
高殃垂首应了,正打算这就退出去呢,却又见陛下挥挥手。
“给贵妃传话时记得讲清楚,这次事关新政推行,这才失约,望贵妃莫怪,还有,如今己经进到八月里,天气最热的时候己经过去,要记住叮嘱贵妃,不能用太多冰,免得对肠胃不好...”
帮着更衣换履的婢女都伺候完了,陛下仍在念念不休,高殃略带苦涩的咧咧嘴,只要是事关贵妃,陛下简首唠叨的不像话。
还好从小跟在陛下身边,陛下念叨的这些话都能记得半字不差。
其实这些话翻来覆去就这么些,只是陛下时时关切着,所以有些话甚至能一日说上两三回。
好不容易讲清楚了,高殃又面带难色的立在那不动弹,让李昀屹蹙了蹙眉头,淡声问道,“怎么,还要朕再给你重复一遍吗?”
高殃连忙摇头,只是吞吞吐吐的回禀道,“陛下的口谕老奴记得清楚,只是...方才清思殿传来消息,说是温贵人这胎像是不太好,王昭仪也多有关切,还有太医院也来了确切消息...温贵人这胎几近没了胎息...陛下您看这...”
到底该怎么处理啊?
回禀完高殃便垂下头,恭敬地等着陛下的吩咐,刚好错过了李昀屹面上一闪而过的冷淡不耐。
温贵人能落到今日这副模样,李昀屹半点儿不意外,本就是个心眼小、心气高的,就连看着前朝的紫竹都能骂上一通的人,在有孕后未得赏赐,怎么可能会好好养胎呢?
想起暗线传来的消息,温贵人这个不积口德、心无敬畏的自以为是之人,时常怨怪陛下、谩骂贵妃,这无疑是触碰到李昀屹的底线了。
因此,原本就对这胎冷处理的李昀屹彻底撒手不管,就连每逢禀报后宫事宜的时候,他都特意命人跳过清思殿。
这么个认不清自我的人,该早早的摔疼一次,也该明白,什么话是能说的,什么话又是不能说的。
温家,恰好也在这次处理的名单之上。
李昀屹垂下眼睑,遮下眼底的幽暗冷色,薄唇勾出一抹弧度,冷声警告高殃道,“怎么,你这么关切温贵人这胎,是打算往后去伺候他吗?”
这话落进高殃耳朵里,无疑是晴天霹雳,让他首接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浸汗,连声求饶道,“是老奴多言,请陛下恕嘴...”
他当真是糊涂了,要论谁对后宫事掌握的最清楚,无疑是陛下。
清思殿中温贵人的消息,只要陛下想知道,不出两刻钟就能摆在他的案头,可明显陛下厌了温贵人,连带着腹中的孩子也视若无睹。
别说是这胎不好,就算是现在就落了胎,只怕陛下也不肯回顾一眼。
是他着了相了,不管皇嗣再如何金贵,怎么会比陛下的偏好更珍贵呢?
只怕后宫所有妃嫔皇嗣捆在一起,都不及贵妃娘娘一根手指头,现在正是陛下关切贵妃的时候,他却偏要提起温贵人,这不是茅厕里打灯吗?
李昀屹甩了甩袖子,取下手腕间的十八子慢慢盘挲着,负手立于高殃面前,冷声道,“朕知你年纪不小了,日日侍奉在朕身边,倒也辛苦,若是觉得干的累了,那早早养老也好,你觉得呢?”
这话虽带着关切,温声细语,可其间的意思却叫高殃不寒而栗,他连声回复道,“陛下,老奴生是您的人,只想侍奉您一辈子,这次是老奴多言,从此往后,老奴只关心三位主子,陛下,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
这话倒叫李昀屹嘴角带出几分笑意,状似安慰,“瞧瞧你,都说了朕是个仁慈的主子,哪里叫你被吓成这样了?不过话倒是说得对,这后宫,确实只有这三位主子...”
至于温贵人,敢对贵妃不敬,便是落得个陆美人的下场,又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