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呼在略显杂乱的库房里响起。
陈瑶弯下腰,秀气的眉头微蹙。
胡禾连忙上前扶住她,目光随即落在地上绊了自家小姐的罪魁祸首,沉声问,“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放在这里?”
她有些气恼,伸手去拽那麻袋,却发现沉甸甸的,竟然推不动。
谢怜闻声小跑过来,脸上堆着歉意的笑:“哎呦,对不住对不住!都是老婆子疏忽!小姐莫怪,我这就挪开!”
她费力地提起麻袋一角,将它拖到角落里去。
陈瑶忍着脚痛,走了两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回到那不起眼的麻袋上。
她扭头看着谢怜问道:“谢大娘,这袋子里的东西,也是你家人从海外带回来的稀罕物?”
谢怜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怨气:“可不就是嘛!
我家那混小子头一回跟着海船出去,眼皮子浅,被人糊弄了,就换回来这半袋子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
她越说越气,忍不住又在那麻袋上踢了一脚,“那黑心肝的番商,非说这东西能吃!
可这腌臜模样,咱们见都没见过,谁敢往嘴里送啊?
拿回来想贱卖都没人要,老婆子一生气,就顺手扔这儿了,没成想绊着了贵人,真是该打!”
陈瑶听着,心中却是一动。
她走近几步,温声道:“大娘,能打开让我看看么?”
“啊?这……”
谢怜愣了一下,见陈瑶神色认真,便解开麻袋口,从里面掏出一个沾着泥土、表皮粗糙、形状不规则的块茎,递到陈瑶眼前,
“小姐您看,就这丑东西!老婆子跑遍了粮铺杂货铺,人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首接把我轰出来了!”
陈瑶心头猛地一跳!
这……这怎么那么像那本笔记中提到的地瓜?
他们也想过派人去找,但海外太大,又没有确切的方位,这个想法就慢慢搁置了,没想到今日竟然遇上了!
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哦?看着是挺怪的。”
她伸手接过,掂量了一下,又随意地放了回去,随即掏出一方素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问,“这个怎么卖?”
谢怜心中一喜,伸出一掌,“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
不等陈瑶开口,胡禾先炸了毛,“你这大娘好没道理!你都说是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还敢狮子大开口?五两?我看一百个大钱都不值!”
谢怜有些后悔刚才口不遮拦了,立刻找补,“那些人不识货,这好歹也从番邦带回来的东西,我们也担着风险呢。”
胡禾反问,“番邦的东西就都是好东西么?”
“算了。”
陈瑶转身走向旁边摆放着海货饰品的货架,随意挑了几朵珠花,示意胡禾连带之前的镜子一起付钱。
谢怜看着陈瑶毫不犹豫的朝院门走去,再看看角落里那半袋“废物”,心里顿时像被猫抓了一样。
难道自己猜错了?这位小姐刚才只是随口问价?
她懊恼地跺了跺脚,眼看陈瑶就要走出院门,连忙追了上去。
“小姐!小姐留步!”
谢怜拦住陈瑶,堆着笑脸,“那……那半袋子东西,您要是真瞧得上眼,给老婆子三两银子就成!”
“我就是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奇。”
陈瑶面色平淡地解释道,“现在想想,花几两银子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委实有些贵了,还是算了,大娘留在,等下一个有缘人吧。”
“什么东西值得这般拉扯?”等在院中的齐光焰好奇地问道。
陈瑶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先别问。
谢怜见唯一的“买主”真要走了,心里那点侥幸彻底破灭,只觉那东西更不值钱了。
她一咬牙一闭眼:“一两!小姐,一两银子!不能再少了!那可是我儿用一包上好的茶叶换的!”
陈瑶脚步顿了顿,心里快速计算着一包茶叶的价格,还要让别人稍稍赚一些,片刻后,她像是勉为其难地开口:“……五百钱吧。”
“五、五百钱?”
谢怜傻眼了,这价砍得也太狠了!简首像是算准了她的本钱!她肉痛得脸都皱成了一团,挣扎道:“小姐,您行行好,五百五十文钱成么?”
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脸上神色又坚定了几分,“对,就五百五十钱!少于这个数,老婆子宁可把它烂在家里也不卖了!”
陈瑶暗暗松了一口气,朝胡禾点了点头。
胡禾虽满心不情愿,觉得自家小姐定是当了冤大头,但还是利索地从钱袋里数出五百五十枚铜钱。
然后喊上姚辰,走到角落里扛上那大半袋子“宝贝”。
“走吧。”陈瑶率先朝院门外走。
胡禾赶紧跟上,见姚辰好奇地想去解开麻袋口看个究竟,连忙低声催促:“快走快走!回去再看!”
她生怕姚辰看到里面的“丑东西”也要嚷嚷不值,平白惹小姐不快。
钱都花了,不如回去关起门来再说。
一进府门,齐光焰就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他紧跟着抱着麻袋的姚辰来到花厅,眼睛发亮地盯着那袋子:“到底是什么好东西?神神秘秘的,连看都不让看?”
陈瑶看了看花厅里面的仆人,齐光焰意会,挥了挥手,让人都下去了。
关上房门,陈瑶脸上这才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指着麻袋对齐光焰道:“喏,自己打开看看,保证是‘好东西’。”
齐光焰见她这副模样,兴趣更浓。
他拦住要上前的西强,亲自上前解开了麻袋口的绳子,探手进去摸出一个沾着泥土的块茎。
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捏了又捏,他浓眉紧锁,满脸困惑:“这……疙疙瘩瘩的,是啥玩意儿?是什么树根?”
陈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揶揄道:“敢情几年前让你看的那些书,都就着饭吃了?一点记性都没剩下?”
啥意思?
嫌弃自己是个大老粗?
齐光焰俊脸微红,梗着脖子道:“谁说的!爷记性好着呢!”
见他皱着眉头苦想,陈瑶无奈提示:“还记得那本记录黄金米的笔记么?里面画的那个……亩产极高的……”
“笔记……亩产极高……”
齐光焰喃喃自语,眼神猛地一亮,震惊地看向手中其貌不扬的块茎,“你是说……这是……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