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节气,木心堂的新匾额 “规天矩地” 在鞭炮声中升起,李公子的书法苍劲有力,匾额边框用的正是汪大同设计的 “万榫千纹” 结构,每道花纹都是木樨的不同形态。前来道贺的匠人里,一位戴斗笠的老者在圈椅前驻足良久,斗笠阴影下,目光死死盯着椅腿内侧的太极榫。
“小师傅可懂《木樨谱》?” 三日后,李小姐的马车停在木心堂巷口,车帘掀开一角,露出绣着木樨花的鞋尖,“家父新得一卷前朝木作典籍,里面记载了‘木樨九式榫’,小女遍寻匠人不得解。”
汪大同跟着丫鬟走进马车,檀香混着若有若无的木樨香扑面而来。李小姐抱着半幅残破的绢画,画面上是九种不同形态的木樨花,每朵花蕊都对应着不同的榫卯结构:“据说这是大楚开国匠人‘木樨翁’所创,每式榫都暗含花开花落的时序。”
他忽然想起库房里的樟木箱,想起师父袖口的香囊,还有李小姐妆匣暗格的木樨花。当指尖划过绢画上的 “含苞榫”,竟发现花蕊的弧度与樟木箱上的半朵花完全一致 —— 那是木樨翁传女不传男的 “待放榫”,专为女子妆匣设计的隐形机关。
“小姐看这。” 汪大同用炭笔在车窗凝霜上画下改良的 “盛放榫”,花瓣的开合角度暗合杠杆原理,“若将榫头做成木樨花蕊状,用花瓣作为联动机关,轻轻按压第三片花瓣,匣盖自开。”
李小姐的眼睛亮了起来,袖中滑出一个紫檀小匣,正是汪大同为她设计的妆匣:“果然如此!那日我按下花蕊时,暗格弹出的瞬间,竟闻到了母亲生前最爱的沉水香。” 她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小师傅可知道,木樨翁正是家母的先祖?”
雪幕中,周木森的墨斗声突然停顿,手中的刨刀在木料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他望着马车方向,想起妻子临终前的话:“木樨翁的典籍在李府,若有机会……” 刀疤下的眼睛泛起涟漪,那是他多年来不敢触碰的回忆。
接下来的半个月,汪大同常被邀入李府,与李小姐共研 “木樨九式榫”。他们在雕花阁里铺开丈二桑皮纸,用现代坐标系解析古榫的角度,发现每式榫都对应着木樨花的开放时间:“含苞榫” 对应卯时,“盛放榫” 对应午时,“凋零榫” 对应酉时,暗合 “木作应天时” 的古训。
“原来古人的榫卯,早己将花木荣枯融入技艺。” 汪大同摸着新刻的 “木樨联动榫”,榫头转动时,竟能看到木樨花从含苞到盛放的动态变化,“就像圈椅的撑腰榫,不仅是力学,更是对人体节律的顺应。”
李小姐忽然取出一方锦帕,上面绣着用榫卯线条勾勒的木樨花:“这是家母临终前绣的,她说真正的匠人,能让木材开出永不凋零的花。” 她的指尖划过帕子边缘,那里绣着半朵残缺的花,“小师傅可知道,令师的香囊上,也有同样的花纹?”
雪落无声,汪大同忽然明白,师娘木樨与李小姐的母亲,原是同出木樨翁一脉的传人。他想起库房里的樟木箱,想起师父从未说起的过往,终于鼓起勇气:“小姐可愿去木心堂看看?有样东西,或许能让令堂的帕子,与家师的香囊,拼成完整的花形。”
马车驶过青石板路时,周木森正在院子里给新得的银杏木画墨线。当李小姐下车,袖中锦帕的木樨花与他香囊上的花纹相触,老匠人手中的墨斗 “当啷” 落地,溅起的墨汁在雪地上,恰好画出半朵盛开的木樨。
这一晚,汪大同在《鲁班经》残页新增的 “木樨篇” 里写下:“木樨花的榫卯,是匠人写给时光的情书。当含苞与盛放相遇,凋零便成了下一次盛开的序章。” 窗外,李小姐的马车灯影摇曳,如同浮动的木樨花,将雪夜映得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