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在千米深的地脉中奔涌，将赤脊山脉的花岗岩烤得发红。汪大同在剧烈的眩晕中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铁锈与硫磺混合的气息，耳边回荡着铁锤敲打铁砧的闷响，像极了老家钢厂的锻炉车间。他下意识地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短粗有力，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金属碎屑，皮肤呈现出矮人特有的古铜色 —— 确切地说，是属于矮人少年铁砧?铜须的身体。
“铁砧，该去神殿了。” 粗犷的声音从木门外传来，带着矮人特有的胸腔共鸣。父亲铜须?铁臂正站在门口，金属护腕摩擦门框发出刺耳的声响，腰间挂着的九环锻造锤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汪大同 —— 现在该称他为铁砧 ——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粗麻学徒服，领口处还绣着家族的双锤纹章，突然想起三天前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在锻炉前晕倒的场景。
矮人神殿坐落在赤脊村最高处，由整块的赤红岩石凿成。十二根石柱支撑着穹顶，每根石柱上都刻满了矮人祖先锻造星辰的神话。当铁砧跟着父亲走进神殿时，石台上的水晶球正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大祭司灰须?岩心正用指节敲打着一本皮质厚重的典籍，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在微光中浮动。
“老规矩，先测魔力。” 灰须祭司抬头时，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惊讶 —— 眼前的少年比三个月前消瘦了许多，原本挺首的矮人脊背竟有些微驼，像背负着无形的重担。铁砧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水晶球上，掌心触碰到球面的瞬间，整座神殿突然陷入寂静。
水晶球毫无反应。
灰须祭司的眉毛皱成了两座小山峰，他低声念叨咒语，指尖在水晶球表面画出复杂的符文：“元素亲和力... 火、土、水、风... 全部低于临界值。” 当最后一个 “零” 字从祭司口中说出时，父亲铜须的锻造锤重重砸在地面，火星西溅。在矮人社会，魔力值为零意味着永远无法成为魔法师，连最基础的火焰锻炉术都学不会。
“接下来是斗气测试。” 灰须祭司取出另一颗血色水晶，球体内部翻涌着暗红的雾霭。铁砧再次伸手，这一次水晶球微微亮起，如同将熄的烛火。“斗气共鸣度... 青铜下品。” 祭司的声音里带着遗憾，“连成为见习斗士的资格都没有。”
殿外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脚步声，十六岁的矮人少年通常己有一米五的身高，铁砧却只到父亲胸口 —— 在平均身高一米七的矮人族群里，这样的体格甚至不如人类少年。他能感觉到父亲握着他肩膀的手掌在颤抖，那是愤怒与无奈的交织。在矮人以力量为尊的社会里，无法修炼魔法与斗气，意味着终生只能做最底层的劳工。
“或许可以试试锻造。” 灰须祭司突然开口，目光落在铁砧布满老茧的手掌上，“你父亲是村里最好的铁匠，或许能传承他的手艺。”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敲开了凝固的空气，铜须?铁臂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明天就开始学徒训练，我会亲自教他！”
离开神殿时，夕阳正将远处的熔浆湖染成金红色。铁砧摸着胸前的双锤纹章，原主人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在他十岁时病逝，临终前将纹章缝进他的衣领；父亲每天在锻炉前挥锤十二小时，只为让他能进入神殿测试；而他自己，三次魔力测试都以失败告终，在同龄人的嘲笑中度过了整个童年。
“记住，矮人的荣耀在锤柄上。” 父亲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锻造锤的环扣撞在他胸前的护心镜上，发出清越的响声，“当年你母亲临终前说，我们的孩子会成为伟大的铁匠 —— 她的眼睛比熔浆还要明亮，从不说谎。”
夜风带来远处锻炉的轰鸣，铁砧望着父亲宽厚的背影，突然想起地球时自己蜷缩在宿舍床上的模样。那个被室友嘲笑 “废物” 的大学生，如今却在这个世界获得了新的名字与身份。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 —— 那是原主人长期握锤留下的茧子。或许，这就是命运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当父子俩回到铁匠铺时，母亲的画像正挂在锻炉上方。画中女子手握锻造锤，笑容比火焰更炽热。铁砧突然感到眼眶发热，一股陌生的归属感从胸腔升起。他伸手触碰冰冷的铁砧，掌心与粗糙的金属表面贴合的瞬间，仿佛听见了某种古老的呼唤 —— 那是矮人血脉中对锻造的本能渴望。
“明天开始，每天卯时起床。” 父亲将一副牛皮护腕扔在工作台上，“先从打制马蹄铁开始。记住，矮人铁匠的第一堂课，是学会听铁水的声音。”
铁砧点头，目光落在墙角的木架上。那里整齐排列着十二把不同尺寸的锻造锤，最小的那把只有他的手掌长，锤头还刻着细小的双锤纹章 —— 那是父亲为他准备的学徒锤。窗外，熔浆湖的波光映在锻炉的铁皮上，将整个铁匠铺染成温暖的橙红色。
这一晚，铁砧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站在一座万丈高的锻炉前，手中的锤子落下时，星辰从锤眼中迸发，化作漫天的金属雨。在梦境的深处，有个威严的声音在说：“锻造即创造，创造即永恒 —— 这是矮人献给世界的诗篇。”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赤脊山时，铁匠铺的锻炉己经燃起了火焰。铁砧握着学徒锤，站在父亲身旁，看着赤红的铁块在火中逐渐软化。锤头落下的瞬间，火星溅在他的护腕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命运抛弃的大学生，而是铁砧?铜须，一个即将在锻炉与铁锤之间寻找自我的矮人学徒。
而在千里之外的人类城邦，一座刻满星象的高塔顶端，某位白袍法师突然望向赤脊山脉的方向，水晶球中闪过一抹晦涩的金红色光芒 —— 那是属于锻造之神的权柄光辉，正悄然落在某个平凡的矮人少年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