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医院的轮廓浸染得愈发阴森。温衡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军靴踏过水磨石地面，发出急促的声响。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混着走廊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转过拐角，就见小李和老周像两只伸长脖子的鹅，脑袋几乎要贴到病房门上的磨砂玻璃上。小李踮着脚，帽檐歪到一边，老周则半蹲着，手搭在膝盖上，两人正目不转睛地往病房里窥探。
“你们俩在干什么？” 温衡沉声问道。
两人如惊弓之鸟般猛地转身，小李结结巴巴地说：“温、温副探长！我们…… 我们就是想看看沈探长的情况。” 老周则尴尬地咳嗽两声，用手抹了把脸：“是啊，毕竟沈探长平日里没少照顾我们，我们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温衡眉头紧皱，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看到什么了？马塞尔医生怎么说？”
小李挠了挠头，脸上写满困惑：“屋里太暗，看不太清。就瞧见马塞尔医生拿着针筒，苏法医在旁边记东西，沈探长…… 沈探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 老周在一旁连连点头，补充道：“马塞尔医生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说情况危急，还让我们别打扰。”
温衡沉吟片刻，眼神愈发冷峻：“你们守在这儿，不许任何人靠近，有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病房门。浓烈的药水味扑面而来，马塞尔医生正背对着门，手中的注射器泛着冷光，苏清璃则在一旁记录着什么。病床上，浑身缠满绷带的 “沈砚之” 一动不动，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马塞尔医生，沈砚之的病情到底如何？” 温衡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目光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马塞尔转过身，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疲惫：“温副探长，情况很不乐观。他的腿部感染严重，必须尽快截肢，否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却让整个房间的气氛愈发沉重。
苏清璃放下记录本，语气凝重：“从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确实不容乐观。” 她的眼神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温衡皱着眉头，走近病床。床上的人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睛，那熟悉的眼神让温衡心中一震。他突然伸手去扯绷带，却被马塞尔一把拦住：“温副探长，请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让开！” 温衡的声音冰冷，“我要确认他是不是沈砚之！”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苏清璃突然开口：“温副探长，您看这个。” 她拿出一张 X 光片，上面清晰地显示出腿部骨骼的严重损伤。温衡盯着片子，眉头越皱越紧，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马塞尔医生，沈砚之什么时候做手术？” 温衡摘下白手套，随手扔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金属怀表磕出闷响。
马塞尔转过身时，精心维持的严肃表情像融化的蜡油般皲裂。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蓝色眼珠不自然地瞥向墙角的 X 光片，法式小胡子随着吞咽动作微微颤动：“呃…… 手术方案还在…… 在制定，大概……” 他的手指无意识着听诊器金属头，发出细碎的刮擦声，“大概明晚八点。”
苏清璃适时地轻咳一声，笔尖在记录本上重重划过：“确实需要准备特殊器械，德国进口的锯骨钳还在运输途中。” 她的声音冷静如常，却不着痕迹地用鞋尖踢了踢床架。“”立刻发出虚弱的呻吟，绷带随着 “痛苦” 的抽搐微微起伏。
温衡眯起眼睛，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逡巡。马塞尔己经转过身去摆弄药瓶，后颈渗出的冷汗在白大褂领口晕开深色痕迹；苏清璃低头记录的速度明显加快，钢笔尖划破纸面发出刺耳的 “刺啦” 声；而病床上的 “沈砚之” 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绷带缝隙里露出的半截耳朵红得发烫。
“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温衡最后看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身影，转身时军靴碾过地板上的碎瓷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首到病房门重重合上，张宇才猛地扯掉脸上的纱布，大口喘着粗气：“我的老天爷！温衡的眼神能把人剜出个洞！”
待温衡离开后，病房里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马塞尔长舒一口气，用带着浓重法语口音的中文笑道：“这小子还真难糊弄。” 床上的 “沈砚之” 一把扯掉脸上的绷带，露出张宇笑嘻嘻的脸：“差点就露馅了，这绷带缠得我喘不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