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半靠在病床上，缠着绷带的腿微微抬起，眼神中透着疲惫却又闪烁着锐利的光。他接过卷宗，快速翻阅起来，翻页的手指突然停住。“温衡的名字不在出警名单里？”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疑惑，指尖轻轻着纸张上的文字，“可他右臂那道蜈蚣状的伤疤……”
张宇凑近了些，顺着沈砚之的目光看去，同样露出不解的神色：“按理说，分局的行动记录不会出错。可那道伤疤，形状和您当年为救线人受的伤简首一模一样，这也太巧了。”
沈砚之合上卷宗，靠回床头，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的思绪却早己飘远，回忆着三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缉毒行动，和行动后突然出现的那道神秘伤疤 。
警局二楼办公室浸在琥珀色的晨光里，檀木茶几上的青瓷茶盏如同几簇欲绽的莲，袅袅热气与紫砂壶吞吐的白雾缠绵交织，将整间屋子晕染得朦胧而温暖。竹帘外的梧桐树影随风轻摇，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偶有麻雀掠过窗棂，惊起一阵扑棱声。
张局长斜倚在雕花太师椅上，藏青色警服的盘扣解开两颗，露出内里洗得发白的汗衫。他布满老茧的手握着茶盏，茶盖在茶汤里划出涟漪，浑浊的眼珠盯着壶嘴蒸腾的雾气，喉结随着每一口浓茶的吞咽上下滚动，发出满足的 “咕咚” 声。“这雨前龙井，还得是徐法医的路子野，能搞到这么地道的货色。” 他惬意地靠向椅背，嘴角挂着难得的松弛笑意，烟灰从铜烟锅里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
温衡翘着二郎腿坐在另一侧，白手套与乌木茶托相触时发出轻响。他转动着青瓷茶盏，看深碧色的茶汤在釉面流转，倒映出窗外摇曳的竹影。指尖有节奏地叩击杯沿，应和着廊下风铃的叮咚声，时不时举起配枪对着窗棂比划两下，枪口反光掠过他微弯的眼角。“张局，您这泡茶的功夫，都快赶上茶馆里的老师傅了。” 话音未落，他仰头饮尽杯中茶，喉结滚动间，瓷杯碰在茶托上发出清脆声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起翅膀。
徐天元戴着金丝眼镜，半阖着眼斜靠在藤编椅上，米白色亚麻衬衫的袖口微微卷起。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盏悬在半空，面前摊开的卷宗早己被晾在一边，反而专注地望着茶汤里舒展的茶叶。“要说讲究，还得是温副探长，擦枪的功夫都能这般优雅。” 他轻抿一口茶，舌尖卷起茶香，喉间溢出一声低叹，“这茶配着这难得的清闲，倒让我想起在剑桥求学时的午后了。” 说着，他用银茶匙轻轻搅动茶汤，看茶叶在漩涡中沉浮。
三人你来我往地调侃着，茶雾袅袅间，办公室里满是难得的轻松氛围。忽然，张局长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震得杯碟叮当作响，茶水在檀木桌面蜿蜒成细流。“这沈砚之，关了几天禁闭倒成了烫手山芋。” 他眉头拧成疙瘩，“温衡，你盯着点医院，别让他……”
话音未落，桌上的黑色胶木电话突然刺耳地响起来。温衡挑眉看了眼张局长，伸手接起听筒。电话听筒被重重扣在桌上，电流声中，小李气喘吁吁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温副探长！不好了，沈砚之要截肢！”
电话那头，温衡握着茶杯的手猛然收紧，茶水泼出洒在文件上，脱口而出：“截肢？！” 这声惊呼惊飞了窗边的麻雀。坐在温衡对面喝茶的张局长 “啪” 地一声把茶盏拍在桌上，茶水溅出大半，声音都变了调：“我就关他个禁闭，这怎么还严重到截肢啊？！”
徐天元的茶杯重重磕在桌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脸色发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张局！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禁闭室虽说条件简陋，但也不至于把人折腾成这样！你是不是让看守动了私刑？”
“天地良心！” 张局长涨红着脸，额头青筋暴起，脖间赘肉跟着抖动，“我就是想磨磨他的性子，绝对没让人动手！”
“没动手？！” 徐天元突然停住脚步，抓起桌上浸湿的文件狠狠甩在茶几上，纸页黏连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他舅舅在军界跺跺脚江城都得晃三晃，现在他宝贝外甥要截肢，你拿什么交代？！到时候别说乌纱帽，咱们整个警局都得给他老人家赔罪！”
温衡抓起帽子扣在头上，白手套紧了紧配枪皮带：“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先去医院看看情况！” 说罢，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身后传来张局长对着电话咆哮调集人手的吼声，和徐天元 “完了完了” 的喃喃自语，混着窗外的蝉鸣在闷热的空气里显得愈发刺耳，将办公室的空气搅成一团乱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