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浓雾如墨,一艘挂着 “盛昌商行” 旗号的小商船在浪涛中颠簸前行。甲板上的水手们裹紧蓑衣,借着忽明忽暗的马灯,匆匆搬运着标有 “瓷器” 字样的木箱,却未发现箱缝间渗出的暗红液体,正顺着木板缝隙缓缓滴落,在积雪上晕开点点猩红。
与之相隔百米的 “幽冥号” 甲板上,沈砚之跪在冰冷的铁板上,怀中的 “尸体” 正随着船体晃动。而在下游某处,一艘漆成铁灰色的大型商船破浪而来,船首的青铜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 正是山口家掌控的 “沧浪号”。
“沧浪号” 密闭舱室内,猩红的烛火在黄铜烛台上不安地摇曳,将舱壁上斑驳的锈迹染成诡异的暗红色。山口正雄端坐在紫檀木茶案后,骨瓷茶盏里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茶海,将刚沏好的茶汤注入三只小盏,动作优雅得仿佛身处京都茶室。
舱门突然被撞开,剧烈的晃动让烛火险些熄灭。山口惠子顶着风雪快步走进来,手中的密电被寒气冻得发脆。她盯着山口正雄面前蒸腾的茶雾,突然开口:“叔叔,为何要把沈砚之妹妹的尸体也放在船上?这会不会节外生枝?” 说到 “尸体” 二字时,她的睫毛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山口正雄端起茶盏轻抿,茶汤在舌尖流转片刻才缓缓咽下,仿佛在品味猎物的恐惧。“惠子,你越来越不懂我的布局了。” 他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瓷与木相撞发出清脆声响,“那具尸体是最好的诱饵。沈砚之重情重义,看到妹妹‘惨死’,必定会乱了分寸,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他修长的手指着茶盏边缘,嗤笑一声:“至于沈家的血脉,就算沈砚之发现血脉关联又如何?尸体上的蝴蝶发夹、银锁,都是引导他发现‘真相’的关键道具。” 火苗突然窜起,将他眼底的阴鸷照得透亮,“等他拿着苏明远的日记去找苏清璃,所有的线索就会串联起来,我们的计划也将顺利推进。当他带着苏明远的日记去找苏清璃,才是棋局真正开始的时候。”
“父亲,安排的尸体是假的,只是那些伪造的胎记和发夹……” 山口隼人扶着舱门,刺骨的江风裹挟着雪粒从门缝灌进来,在他军靴旁凝成细碎的冰晶。“沈砚之若仔细查验,定会发现发夹内侧的周家暗纹是仿制的。”
山口正雄又斟了一盏茶,看着茶汤在盏中微微晃动,宛如将起的杀局。“他不会。” 他举起望远镜对准逐渐缩小的 “幽冥号” 黑影,镜头里沈砚之正抱着假尸体摇晃,蝴蝶发夹的银翅刮擦着脖颈,“丧亲之痛会蒙蔽他的理智,而苏明远日记里的天干地支,沈国梁的照片,足够让他相信他们与这事有关。况且,惠子,苏明远的日记你用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破解,倒不如交给你们的女儿试试。”
山口惠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强迫自己松开拳头,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叔叔深谋远虑,是我考虑不周。苏清璃天赋出众,能为组织破解那些天干地支密语,等沈砚之带着日记去找她,咱们坐收渔利的时机就到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滚落的青铜钥匙,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很好。” 山口正雄的目光像冰锥般扫过她的脸,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别让我发现你有妇人之仁。当年若不是我从实验室救下你,你早就是一具冰冷的实验体了。” 他松开手时,在她脸上留下三道指印,“隼人,你立刻去安排,将樱花病毒转移到‘沧浪号’的隐秘夹层。北川想借我们的手除掉沈砚之,那我们就将计就计,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父亲,那些病毒一旦泄露……” 山口隼人望着舱外翻涌的浊浪,船身突然剧烈颠簸,墙角堆叠的木箱发出吱呀的呻吟。
“住口!” 山口正雄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倾倒,茶汤泼洒在案上,宛如一片血色。“大日本帝国的霸业面前,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青铜钥匙,在手中把玩着,钥匙齿间还嵌着前次交易留下的暗红锈迹,“等沈砚之找到苏明远的日记,北川就会启动下一步计划。而我们,只需要看着他们互相残杀,然后带着樱花病毒全身而退。”
山口隼人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父亲。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转身走进风雪中,船身的钢板在他脚下发出冰冷的回响。随着命令下达,船舱底层传来木箱拖拽的刺耳声响,士兵们呵出的白气与病毒箱上凝结的霜花交织,将装有樱花病毒的木箱缓缓推进夹层,寒风呼啸,他看着士兵们将夹层缝隙用防水胶封死,心中却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与此同时,“幽冥号” 的解剖室内,惨白的灯光下,周文夕举着放大镜,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发夹内侧的纹路。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用棉签轻轻擦拭,几缕银色粉末随即脱落,露出底下粗制滥造的刻痕。“这发夹…… 是假的。” 她声音发颤,踉跄着扶住解剖台,金属台面被她抓出刺耳的声响。
沈砚之的动作陡然僵住,抱着尸体的手臂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他缓缓转头,眼神中满是血丝,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说…… 什么?” 周文夕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砚之 —— 往日那个冷静睿智的探长,此刻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像是随时会被吞噬的困兽。
“发夹是伪造的,纹路和周家传物不符。” 周文夕强忍着哽咽,将发夹递到他面前,“还有这具尸体……” 话未说完,沈砚之突然粗暴地推开她,发夹 “当啷” 坠地。他扑到尸体旁,双手颤抖着扯开孩子的衣襟,指甲在冰冷的皮肤上划出红痕。当看到锁骨处淡粉色的胎记只是颜料晕染的痕迹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野兽。
“可恶!……” 沈砚之将尸体狠狠摔在解剖台上,金属碰撞声刺得人耳膜生疼。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一旁的器械车,瓶瓶罐罐碎裂的声响中,他抓着自己的头发,额角青筋暴起,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笑声里带着哭腔,在密闭的解剖室内回荡:“好啊…… 好一个局!” 他猛地抄起解剖刀,刀尖指向江面 “沧浪号” 消失的方向,眼神中悲痛尽褪,只剩彻骨的杀意,“我要你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