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着腥甜的雪粒扑在沈砚之脸上，他攥着绳索从快艇跃上“幽冥号”甲板时，军靴碾碎了满地冰棱。半小时前，海关总署截获的密电还在口袋里发烫——这艘本该自沉的货轮，此刻竟在北港下游三公里处诡异地漂荡。生锈的甲板上，拖拽重物的血痕蜿蜒向船舱，在雪地里凝成暗红的冰碴。
“沈探长！舱门被从内侧反锁！”周文夕用撬棍劈开锈迹斑斑的铁门，腐臭气息裹挟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扑面而来。沈砚之打开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的刹那，白布帘后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十二具孩童尸体蜷缩在铁架床上，最小的孩子不过西五岁，凹陷的眼窝里还凝结着未干涸的血泪，脖颈处密密麻麻的针孔如同被群蚁啃噬的伤口。
“是731部队的活体实验标记。”周文夕捂住嘴剧烈干呕，声音带着哭腔，“这些孩子……被当成了病毒培养皿。”沈砚之的脚步不受控地迈向第三张铁床，月光透过舷窗，照亮孩子干枯的鬓角——那里别着一枚银蓝色蝴蝶发夹，翅膀上的珍珠镶嵌纹路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念雪……”沈砚之的膝盖重重砸在铁板上，十年前的画面如滚烫的铁水浇在心口。那年寒冬，六岁的妹妹踮着脚将糖塞进他掌心，自己攥着皱巴巴的糖纸咯咯首笑。此刻他颤抖着摘下尸体头上的发夹，金属内侧的“砚”字硌得指尖生疼，与记忆中妹妹说要“永远陪着哥哥”的誓言重叠。
他突然发疯般扯开孩子衣襟，全然不顾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当看到尸体锁骨处与妹妹相似的淡粉色胎记时，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怎么会这样……”沈砚之将冰冷的尸体死死搂进怀里，发夹的银翅在脸上划出细密血痕，“哥哥来晚了……”泪水砸在孩子青灰的脸颊上，晕开一片的痕迹。
“沈探长，照片！”周文夕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沈砚之机械地转头，泛黄照片里，父亲沈国梁正与几名日本军官在一起会谈，背景墙上“龙渊计划”的猩红大字刺得他眼前发黑。 画面突然剧烈旋转、扭曲，十年前的雨夜如潮水般漫涌而来。惊雷炸响的刹那，闪电照亮父亲沈国梁苍白的脸，他浑身湿透地撞开家门，怀中护着用油纸包裹的物件。年幼的念雪赤着脚扑过去，父亲颤抖着将蝴蝶发夹塞进她掌心：“收好，谁都不能说……”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父亲最后看了眼兄妹俩，转身消失在雨幕中，再未归来。
此刻沈砚之攥着发夹，金属的寒意渗入骨髓，当年父亲慌乱的神情与怀中尸体鬓角的发饰重叠，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满地血泊中。
江面上突然传来引擎轰鸣，沈砚之踉跄着冲向甲板，怀中的尸体随着脚步晃动。风雪灌进喉咙，他朝着消失在雾中的货轮连开数枪，嘶吼声被寒风撕成碎片：“九龙会！我要你们血债血偿！”空弹壳落在甲板上，与十年前妹妹塞进他口袋的那颗糖，在记忆里发出同样清脆的声响。而他没注意到，尸体耳后有道月牙形疤痕，与妹妹的朱砂痣截然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