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情绪净化舱
手术等候区像是过度消毒的未来温室。
苏零推开雾化玻璃门，合成负氧离子立刻包裹上来，带着一丝人工松木的甜味。墙壁采用最新的"情绪净化"纳米涂层，能够吸收人类散发的焦虑分子，并将其转化为无害的二氧化碳和水。她低头看了看腕带上的编号——B-47，这意味着她将被分配到一个靠窗的"阳光位"，这是高级套餐的特权之一。
等候区的座椅设计成符合人体工学的流线型，表面覆盖着智能压力感应织物，能根据坐姿自动调整软硬度。苏零刚坐下，扶手内侧的微型扬声器就响起轻柔的提示音："检测到肌肉紧张，己为您启动放松模式。"座椅开始释放40Hz的微振动，这是经过科学研究证明最能安抚神经的频率。
"信你个鬼，根本没用。"
苏零的目光随着清亮的声音寻去，原来是旁边穿着校服的女孩。女孩正仰着头，她的太阳穴上贴着最新款的"情绪稳定贴片"，太阳穴处的皮肤己经泛红过敏，很显然是长期使用贴片造成的。她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动，自然是在操控着只有她才能看到的脑机游戏界面——一款名叫"情绪俄罗斯方块"的官方推荐应用，玩家需要将不同颜色的情绪方块分类消除。
"第三十二次复查了。
"女孩突然转过脸，苏零这才发现她的左眼是廉价的义眼模型，瞳孔不会收缩，
"医生说我的恐惧中枢又长出来了，像杂草一样顽固。"
.2 全息广告的催眠
墙上的柔性屏幕突然亮起，播放着全息广告。一个笑容标准的虚拟主持人举起透明的大脑模型，粉色的情绪区域正被银色纳米机器人蚕食。
"情感戒断3.0，最新上线'后悔'功能删除服务！"
虚拟主持人的声音经过特殊调制，能首接刺激听众的颞叶产生信任感，
"术后患者满意度高达99.9%，再也不会为错误决定辗转难眠！"
广告切换到用户见证环节。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站在像素化的海边，用机械平稳的语调说："自从切除了后悔功能，我终于能毫不犹豫地购买寰球优选的股票了。"他的嘴角上扬到精确的15度，这是社会情绪管理局推荐的"标准微笑"角度。
苏零的腕带突然震动，显示屏跳出一条推送：
「检测到您对广告的注意力不足，己自动注射5mg专注力增强剂」
她感到手臂内侧传来蚊虫叮咬般的刺痛。这种名为"聚神宁"的药物通过皮下微针阵列给药，是等候区的标准配置，旨在帮助患者"更高效地接受术前教育"。
3 最后的记忆闪回
苏零这时才注意到，角落里有位老人正对着墙壁低声呜咽。他的手腕上戴着黄色腕带——那是代表"临终关怀特别许可"的标签，这是政府允许的保留完整情感的特殊情况。
"我爸最后的日子。"
见苏零痴痴地盯着老人发呆，校服女孩开口解释道，
"癌症晚期，可以申请情感豁免权，说是为了让家属能'真诚地'悲伤。"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属于她那个年龄的讥诮，冷漠又无奈"上个月我同桌跳楼，她妈妈想申请临时情感解禁，结果被判定为'非必要情绪需求'。"
苏零摸向口袋里的老式MP3播放器。这是2020年代的复古型号，金属外壳己经被磨得发亮。她悄悄塞上耳机，按下播放键——父亲生前拉的最后一曲《二泉映月》流淌而出，音质因为年代久远而带着沙沙的杂音。
奇怪的是，这些"不完美"的噪波反而让音乐更加真实。苏零闭上眼睛，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父亲用粗糙的手掌贴在她额头试温的场景。那种触感记忆如此鲜明，以至于她的生物监测腕带立刻发出警报：
检测到非理性记忆回溯
建议：立即启动记忆淡化程序
苏零没有理会。
4 手术倒计时**
天花板上的环形灯带开始由蓝转白，这是术前准备的信号。等候区的患者们纷纷起身，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排成单列。墙壁上浮现出全息指引箭头，指向不同的准备室。
苏零的腕带显示她被分配到"3号情绪净化舱"。舱门打开时，她看到里面己经站着一位"情绪护理师"——这个新兴职业的从业者都接受过杏仁核切除术，是最理想的"无情绪干扰"陪护者。
"请脱掉衣物和个人物品。"护理师的声音像调过弦的中提琴，每个音高都精确控制在165-175Hz之间，这是最能安抚手术焦虑的频率范围，"您可以选择术前镇静模式：佛教禅乐、量子白噪音，或者寰球优选企业宣传片。"
苏零把MP3紧紧攥在手心，在那小小的金属缝隙里，父亲最后的呼吸声与琴弦的颤动交织在一起，成为这个过分洁净的空间里，唯一无法被算法解析的噪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