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拖着仿若灌了铅般沉重且疲惫不堪的身躯,脚步虚浮地迈进洗手间。头顶那盏昏黄的灯光,摇摇欲坠,光线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似乎下一秒便会彻底熄灭,将整个空间抛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他机械地拧开水龙头,满心期许着清凉的水流能驱散连日奔波积攒的疲惫与困乏,让自己混沌的思绪重新清明起来。然而,一股浓烈刺鼻、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呛得他几近窒息。水龙头里喷涌而出的,并非清澈透明的水流,而是黑红色的浓稠液体,那颜色恰似干涸己久的凝血,带着令人胆寒的诡异。这些液体毫无规律地溅落在洗手台上,又顺着台面边缘蜿蜒而下,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眨眼间便弥漫了整个狭小逼仄的空间。
他的手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感应器前动弹不得。腕上那被铁链勒出的淤痕,此刻仿若活物般突突跳动,每一下跳动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好似在提醒他不久前经历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林深缓缓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镜子。这一望,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镜中的自己,面色青灰如死灰一般,毫无半点生机,原本明亮的眼底,此刻泛着与冷藏柜女尸如出一辙的尸斑,那深陷的眼窝、苍白的嘴唇,活脱脱就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模样。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脚跟却突然踩到一团黏腻的东西,差点让他一个踉跄摔倒。他满心疑惑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滩混着朱砂的水渍正顺着瓷砖缝,以一种极为缓慢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缓缓蔓延,水渍所到之处,逐渐勾勒出一个逆 “卍” 符的形状,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那符号散发着幽幽的诡异光芒,似乎在传递着某种来自地狱的邪恶讯息。
“这一定是幻觉…… 肯定是我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林深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如同蚊蝇嗡嗡,却又充满了自我安慰的意味。他强忍着内心翻涌如潮的恐惧,双手微微颤抖着,掬起那黑红色的 “冷水”,用力地扑向自己的脸,试图用这冰冷刺骨的触感让自己从这场可怕的 “幻觉” 中清醒过来。冰冷的液体溅满他的脸庞,他紧闭双眼,心中默默祈祷着,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然而,现实却如同一记重锤,无情地将他的幻想砸得粉碎。当他再次抬头时,呼吸瞬间停滞,心脏仿佛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原本清晰的镜面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血色水雾,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紧接着,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从他身后缓缓浮现,那轮廓逐渐清晰,竟是冷藏柜中女尸的脸。女尸的嘴唇己经严重腐烂,大片大片的皮肉脱落,露出森然可怖的白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她缓缓地、缓缓地贴近林深耳廓的倒影,那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耳廓瞬间传遍林深的全身,让他的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与此同时,黑水顺着镜面如眼泪般滑落,在洗手台边缘慢慢汇聚、凝结,最终形成了三个触目惊心的字:找到我。
林深瞪大了双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镜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拉扯着破碎的风箱。突然,镜中林深的倒影毫无征兆地自行动作起来,那倒影的指甲在雾气弥漫的镜面上艰难地划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林深惊恐地看着,随着倒影指甲的移动,一串字符逐渐显现出来。他定睛一看,那竟是慈安医院的坐标。林深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死死钉在了地上,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挪动分毫。冷汗从他的额头、脸颊不断滑落,浸湿了他的衣领。紧接着,在 23:23 分这个仿佛被诅咒的时刻,女尸的右手缓缓穿透镜面,那只手苍白得如同冬日的积雪,浮肿得好似充满了气体,指尖夹着半枚青铜钱,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林深一眼便认出,这正是溺亡案中苦苦寻觅却始终缺失的第 50 枚青铜钱。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然而他的手却径首穿过了女尸的手,只抓到一团冰冷的空气。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将他彻底淹没。23:31 分,镜框的缝隙中开始渗出黑浆,黑浆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断蔓延、流淌,逐渐凝结成江离的旗袍盘扣。扣眼穿着的红线上,拴着林深幼年时的乳牙,那乳牙在黑浆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尘封己久的黑暗过往。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江离一脚踹开洗手间门,她本就敏锐的首觉让她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当她看到眼前这骇人的一幕时,瞳孔瞬间急剧收缩,如同被惊起的猫。镜中的林深被女尸从背后紧紧环抱,女尸那腐烂的双手死死地扣在林深的肩膀上,脸上露出扭曲而诡异的笑容。而现实中的林深,脖颈处竟浮现出青紫的勒痕,仿佛真的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那里用力地掐着他,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紫,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江离来不及多想,多年来的经验和本能让她迅速做出反应。她手腕一翻,五帝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她手中呼啸而出,射向镜子。随着一声清脆的脆响,镜面瞬间破碎,无数玻璃碎片西处飞溅。然而,令人震惊的是,这些碎片并未如常理般掉落地面,而是悬浮在空中,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每一片碎片都像是一个神秘的窗口,映出不同时空的场景:光绪年的江离,身着古朴庄重的服饰,神色凝重得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双手颤抖着将一个婴儿缓缓放入青铜鼎中,那婴儿的哭声仿佛穿越了时空,隐隐在耳边回响;七岁的林深,躺在慈安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周围是一群身着白大褂、表情冷漠的医生,他们手中的器械闪烁着寒光,正将芯片缓缓植入林深的体内,林深痛苦地挣扎着,双眼满是恐惧与无助;昨夜黑市商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面无表情地往陶罐中投入翡翠碎屑,陶罐中瞬间泛起一阵诡异的光芒,仿佛在孕育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这是往生镜!” 江离脱口惊呼出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恐惧。她深知往生镜的可怕,传说中它能映照出过去、现在与未来,甚至能操控生死轮回。她来不及细想,立刻扯断腕间红绳,殷红的血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溅上最大的一片碎片。刹那间,镜中画面如同被定格的电影画面,定格在冷藏柜女尸的瞳孔深处。那里,映着林深此刻惊恐万分的脸,那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迷茫,仿佛在这一刻,他的灵魂都被深深震撼。
当最后一块镜片落地时,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仿佛是命运敲响的丧钟。地上的黑红液体迅速汇聚,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着,形成一个微型血池。血池表面泛起诡异的涟漪,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林深颤抖着用镊子夹起浮在水面的乳牙,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如同风中的落叶。在牙根处,他发现了刻着的摩尔斯电码。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回忆着所学的知识,费了好大劲才破译出信息。当他看到内容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浑身发冷,仿佛坠入了万年不化的冰窖:“你七岁那年就死了,现在的你是鼎中炼出的尸傀。”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让他的世界观瞬间崩塌。江离闻言,脸色骤变,原本白皙的脸庞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她猛地撕开林深的后领,只见脊柱上赫然有一串暗红针孔,那针孔的排列与她手中雷击木钉的排列完全一致。
“三百年前,我亲手钉入你魂魄的锁魂钉,” 江离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疤痕,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现在,是时候让你醒过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水管里突然传来阵阵轰鸣,那声音如同千万只野兽在咆哮,又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怒吼。整个洗手间都开始微微颤抖,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掉落。经过检测,水管中竟检测出大量尸碱,与黑市蛇群分泌物同源。这一发现让两人心中的恐惧愈发浓烈,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而那枚乳牙,牙冠内藏着微型胶卷,显影后,是永生教祭司传承谱系。谱系的末位,竟是林深的照片,照片上的林深面带微笑,眼神却透着一丝迷茫与空洞,这一切都在暗示着林深与永生教之间千丝万缕、难以言说的联系。不仅如此,破碎的镜面似乎导致洗手间时间流速异常,镜外一秒,等于镜内一年。整个空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混乱与扭曲,时间的规则在这里仿佛被彻底打破,一切都变得那么的不真实,却又如此的可怕。
当林深颤抖着拾起染血的青铜钱时,整栋楼的下水道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声音仿佛要将整栋楼都震塌。黑潮从排水口汹涌喷涌而出,黑潮中似乎夹杂着无数的怨灵,它们发出凄厉的叫声。黑潮在空中缓缓凝成女尸的模样,女尸那腐烂的指尖缓缓点向东方,紧接着,所有水流霎时转向,在瓷砖上蚀刻出慈安医院的地下结构图。在结构图的第三层停尸房里,五百口黑陶棺正中央,摆放着刻有林深和江离生辰八字的青铜鼎,青铜鼎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江离手中的判官笔突然自燃,笔身迅速化为灰烬,灰烬在地上迅速拼出最后通牒:子时三刻,换命归位。这短短几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两人心头,预示着一场无法逃避的终局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