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像有人用骨头敲棺材板。
陈九的桑塔纳在积水里熄火第三次时，副驾驶的车门突然被拉开，浑身滴水的男人钻进来，西装革履却沾满河底淤泥，皮鞋里倒出的水，带着股腐叶味。“去…… 永夜街。” 男人说话时牙关打颤，袖口滴下的水在座椅上积成小水洼，水面倒影里，他的脸像被水泡发的纸人。
计价器 “滴” 地响了声，显示 “阴德值：-874”，里程表 “黄泉路 6.12 公里”—— 正是三天前他爹骨灰盒被掺香炉灰的日子。陈九盯着男人滴水的头发，突然发现那些水珠悬在半空，根本没沾湿座椅，而他留下的淤泥里，竟埋着枚银镯，和第一晚后备箱里的一模一样。
“师傅，开快点。” 男人突然按住他的手，皮肤冷得像块冻豆腐，指甲缝里卡着河蚌壳碎片，“后面有水鬼追我，他们要拿我的头，去堵黄泉路的裂缝。” 陈九打了个寒颤，想起林阿七说过，暴雨夜的河底乘客，十有八九是替死鬼，专门拉活人垫背。
车子刚启动，后视镜里就浮出十几个黑影，长发垂到地面，指甲缝里全是淤泥，正是刚才男人抖落的那种。陈九猛踩油门，积水溅起三尺高，却听见 “咔嚓” 一声，底盘像是碾到了什么硬物 —— 低头一看，脚垫上躺着半片河蚌壳，壳面刻着 “往生门” 三个字。
“他们来了！” 男人突然尖叫，陈九看见他的脸正在融化，皮肤像被雨水泡软的纸，露出底下的竹篾骨架 —— 原来这男人，是个高级纸人！纸人胸口突然裂开，掉出个湿漉漉的信封，封口盖着 “黄泉路水文站” 的红印。
暴雨在此时达到顶峰，雨刷器疯狂摆动，却怎么也刮不干净玻璃上的淤泥。陈九打开信封，里面是张泛黄的图纸，画着黄泉路的水下暗河，标注 “望乡台段裂缝需活人颅骨封堵”，落款是 “往生门水利司”。他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照片，正是站在这条暗河边，手里捧着个颅骨。
“陈哥！” 苏小满的电话在此时打进，背景音是黄鼠狼的嚎叫，“别让那纸人去永夜街！他要把河底裂缝的坐标交给往生门！” 陈九刚要刹车，纸人突然抓住方向盘，竹篾手指戳向他的眉心：“你爹当年就是用我的头堵的裂缝，现在该你还了！”
千钧一发之际，后备箱 “砰” 地炸开，林阿七的纸人保镖窜出来，独臂挥出竹篾刀砍向纸人脖子：“敢动我们家司机？老娘扎了你当纸船！” 纸人瞬间散架，只剩那枚银镯滚到陈九脚边，内侧刻痕变成 “民国二十三年，陈建国取河底颅骨，封往生门水脉”。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陈九把车停在槐树巷口，座椅上的淤泥正在自动凝结，形成一张黄泉路的地图，裂缝位置正好在永夜街 74 号下方。他摸出父亲的铜铃摇晃，铃声里混着水流声，还有个熟悉的男声在说：“小九，河底的颅骨，是往生门初代掌教的……”
计价器这时显示 “阴德值：-911”，陈九骂道：“地府连报警电话都坑人？” 苏小满在微信里发来定位，黄二找到了河底裂缝的入口 —— 正是殡仪馆的化粪池。“今晚子时带黑狗血来，” 她附了张自拍，黄二正叼着个河蚌壳比耶，“咱们去给往生门的水利工程搞点破坏。”
下车时，陈九捡起纸人留下的河蚌壳，壳面突然浮出倒影：穿中山装的父亲站在河底，手里捧着个颅骨，颅骨的眼睛处，嵌着那只银镯。而远处的暗流里，漂着上百个同样的纸人，每个胸口都印着 “永夜街 74 号”，像极了黄泉路的路标，指引着活人走向死亡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