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浸润的墨香混着焦糊味,在姑苏城上空凝成铅灰色的云。乔小峰推开墨阁斑驳的樟木门时,火舌正舔舐着《山海经》的残页,那些绘着烛龙的绢帛在烈焰中蜷曲如垂死的蛇。
"少主..."老仆张伯从火堆里爬出,焦黑的右手攥着半册《星谶录》。他喉间的十字镖伤汩汩冒着血泡,每说一字都似破旧风箱抽动:"老爷...书房暗格..."
杨瑶的红绸卷住坠落的横梁,火星溅在绸面合欢花纹上,竟烧出二十八星宿的孔洞。乔小峰俯身欲扶,忽见张伯瞳孔骤缩——三支磷火箭破窗而入,箭尾缠着锦衣卫的龙纹符。
"诏狱办事,逆党伏诛!"
飞鱼服身影撞碎窗棂,绣春刀上的睚眦纹泛着幽蓝。乔小峰挥竹迎战,惊觉这些官差的招式竟与段家死士同出一脉。刀光劈开《梦溪笔谈》的书页,泛黄的纸屑在空中拼出残缺星图。
"坎位三步!"杨瑶的银铃穿透火场轰鸣。乔小峰踏着燃烧的《河洛精蕴》跃起,竹尖点在巽位书架的《推背图》上。机关咬合声里,整面书墙翻转,露出藏经洞中沸腾的血池——池中浮着与祁连山相同的青铜星盘。
张伯突然暴起,焦躯撞向追兵。他炸开的胸腔里飞出无数带火星的纸蝶,每只蝶翼都写着《苍穹剑法》的残招。乔小峰在蝶雨中瞥见暗格所在,竹剑刺入《道德经》的"道"字时,地砖突然塌陷。
"快走!"杨瑶的红绸缠住他腰身。两人坠入地下甬道,身后传来锦衣卫的惨叫——血池汞浆喷涌,触及者瞬间化作白骨。甬道石壁刻满星象图,乔万山的批注在夜明珠下泛着血光:"戊寅年谷雨,与沧海兄观荧惑守心,始知烛龙之劫..."
前方忽然传来编钟清响。九尊青铜鼎环列祭坛,鼎中灰烬尚存余温。杨瑶的银铃突然脱手飞出,铃舌刺入主鼎铭文的"龙"字。鼎身应声裂开,露出段枭的亲笔手札:"...献祭双星之日,当取东海鲛人泪,苗疆巫王血..."
"小心!"乔小峰拽过杨瑶。她方才立足处的地砖突然翻转,十二具青铜傀儡手持诸葛连弩现身。箭头发蓝的磷火照亮墙壁,映出两人纠缠的影子——那影子竟自行舞剑,招式正是《苍穹剑法》缺失的"星陨如雨"。
竹剑与影刃相击迸出火星。乔小峰在虚实交错间,忽然领悟父亲在星象图的批注:"天发杀机,移星易宿..."惊鸿剑气突然暴涨,竟引动傀儡体内的汞浆倒流。当最后一具傀儡炸裂时,汞浆在空中凝成完整的烛龙星图。
"原来这才是阵眼!"杨瑶扯开衣襟,心口烛龙纹与星图共鸣。祭坛突然下沉,露出下方冰封的水晶棺。棺中女子双手交叠,指间夹着半片龟甲——正是鬼市那面青铜镜缺失的部分。
锦衣卫的脚步声逼近。乔小峰劈开冰棺,寒气瞬间冻结汞浆。龟甲入手的刹那,整座墨阁的地基开始崩塌。杨瑶的红绸卷住横梁残骸,借势荡出火场。两人跌进护城河的瞬间,墨阁在轰鸣中化作废墟,将追赶的飞鱼服尽数埋葬。
画舫灯影在秦淮河面碎成金箔。杨瑶蘸着药酒擦拭乔小峰背上的灼伤,指尖在焦痕处画出星轨:"张伯的纸蝶里藏着最后三式剑诀。"她忽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按在他心口烛龙纹上,"感觉到吗?我们的命星正在偏移。"
乔小峰握住她手腕,惊觉银铃己换成红绳铜钱:"你在用合欢宗禁术续命?"河风掀起舱帘,月光漏进来照见杨瑶的竖瞳——那日祁连山洞中的异变,此刻愈发明显。
"怕么?"她到他腰间,湿发垂落如帘,"当烛龙完全苏醒..."未尽的话语被吻堵住。画舫突然倾斜,乔小峰翻身将人压住时,瞥见舷窗外飘过盏河灯——灯上血书"段"字,纸船样式与三年前雨夜所见别无二致。
杨瑶的红绸突然缠住偷袭者的脖颈。乔小峰挥剑挑开舷窗,只见一个油头粉面,身材瘦削的的青年立在邻船船头,正是段枭的私生子段天麟,他手中折扇绘着逆北斗星图阴声洋气地说道:“贤弟好雅兴,焚城灭迹后还有闲情..."
惊鸿剑气劈开画舫帷幔。段天麟的折扇突施暴雨梨花针,针尾缀着的东珠正是段枭剑柄之物。杨瑶的银铃震落毒针,红绸卷住对方左腕时,惊见其臂上纹着合欢宗圣女的朱砂痣。
"你娘是..."杨瑶话音未落,段天麟己震断红绸遁入夜色。乔小峰欲追,却被她拽住:"你看河底!"
月光穿透浑浊河水,照见沉在淤泥中的青铜星盘。星盘中央的凹槽形状,正与墨阁所得的龟甲吻合。当第一缕晨曦染红水面时,两人看见星盘上的裂痕——那纹路竟与杨瑶后背的剑诀疤痕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