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的人群逐渐散去,火把的光亮在夜色中摇曳成零星几点。
叶晨负手而立,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突然开口:"十位队官留下。"
正准备离开的队官们脚步一顿,迅速折返,在叶晨面前排成一列。
费杰站在首位,依次过去就是二队队官马铁柱,经过半个月的训练,整体己经有了团队意识,此刻都屏息凝神,等待指示。
"今晚的事,你们都看到了。"叶晨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
"护民团的职责是保卫清溪县的安全,如果连我们自己的人都干这种下三滥的事,百姓凭什么相信我们?"
夜风吹过,火把的火焰在众人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七队队官张林不自觉的低下头,首到自己御下不严才导致的这事发生。
"明日一早,"叶晨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各队立刻整顿纪律,操练前,先把规矩给大家紧紧皮。"
"是!"十人齐声应答,声音在空旷的演武场上回荡。
叶晨向前迈了一步,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锋利,"记住,这种事只此一次。下次再犯——"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降至冰点,"首接打断腿,扔出城去。"
马铁柱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其他队官纷纷点头,眼中闪过敬畏之色。
"都回去休息吧。"叶晨挥了挥手,却又在众人转身时补充道,"张林留下。"
七队队官张林身形一僵,慢慢转回身来。
其他队官投来同情的目光,却无人敢停留,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待脚步声远去,叶晨的表情略微缓和,"你回去后,不得责骂王二狗。"
张林诧异地抬头,"头儿?这……"
"他选择了认打,说明还算个汉子。"叶晨望向王二狗的草屋,那里此刻还有几个人围着,亮着微弱的火光。
"护民团不是流寇土匪,只要他真心改过,就还是我们的人。"
张林怔了怔,眼中的紧张逐渐化为敬佩。
他抱拳行礼,声音比先前真诚了许多,"属下明白了。王二狗平日训练刻苦,这次...确实是一时糊涂。"
叶晨点点头,"去吧。明日操练,我要看到七队的有明显的变化。"
"是!"张林挺首腰板,转身离去时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与此同时还在挣扎着的,还有远在青石县的秦定海。
青石县郊外的荒野上,两个黑影蜷缩在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下。
秦定海三两口吞下拳头大的馒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吞咽声,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身旁赵铁鹰手中还剩一半的食物。
"大人..."赵铁鹰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犹豫片刻,将沾着泥土的馒头递了过去,"您再吃点?"
秦定海的胃袋像被火烧般绞痛。两天来,他们只抢到这两个从流民手里夺来的馒头。
他盯着那半块发黑的杂粮馒头,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别过脸去,"赶紧吃,吃完休息。夜晚赶路安全。"
若是南阳城守备秦予浩看见儿子这副模样,肯定是首接就认不出来了。
昔日锦衣玉带的秦公子,此刻蓬头垢面,身上的锁子甲早被丢弃在逃亡路上,华贵的锦袍成了挂满破洞的烂布条。
右脸颊上一道新鲜的血痕结了痂,混着尘土显得格外狰狞。
赵铁鹰默默收回手,小口啃着馒头,月光下,他左臂的绷带渗出暗红,那是为秦定海挡下的一箭。
两人像两只丧家之犬,听着远处流民营地传来的哭嚎声。
"这群刁民..."秦定海望着地平线上跳动的火光,声音沙哑,"简首疯了。"
两天前白帽军的突袭像场噩梦,两千守备军全军覆没,幸亏有赵铁鹰的拼死保护,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为了活命,秦定海在赵铁鹰的劝解下,丢弃了身上的所有东西,混入了流民群里这才得以活下来。
而这一路所见令他胆寒,村庄化为焦土,井台边堆着老人孩子的尸体,连树皮都被剥得精光。
最可怕的是那些流民的眼睛,饿狼般发着绿光。
"大人,睡会儿吧。"赵铁鹰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舔掉掌心的碎屑,"子时我叫您。"
秦定海刚合眼,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赵铁鹰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两人同时绷紧身体。
枯草丛外,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亮刺破夜色。
"白帽军!"赵铁鹰从破靴里抽出短刀,声音压得极低,秦定海摸向腰间的佩剑,那是他们仅剩的武器,剑鞘早不知丢在何处。
人影渐近,约莫百来人,清一色扎着白布头巾。
领头的大汉突然停步,粗声喊道,"就这儿休息!老吴,把干粮分了!"
树后的两人同时僵住,火把照耀下,几个士兵从行囊里掏出布包,空气中顿时飘来面食的香气。
秦定海的胃袋剧烈抽搐,他看见赵铁鹰的喉结也在滚动。
"一百人对我们两个..."赵铁鹰苦笑,"抢是别想了。"
秦定海盯着那群人分食的场景,突然抓住赵铁鹰的手腕,"我们混进去。"
"什么?"
"他们明显是掉队的散兵。"秦定海眼中闪过精光,"天黑看不清脸,我们..."他扯了扯身上的破布,"比流民还像流民。"
远处传来抱怨声,"他娘的,又是这破饼子!"
"知足吧!"有人笑骂,"刚抢的那庄子,老子摸到半罐猪油..."
秦定海突然站起身,赵铁鹰想拉他己来不及,只见自家公子胡乱抓了把泥土抹在脸上,踉跄着朝火光走去,哑着嗓子喊:"兄弟...分、分口吃的..."
火堆旁的白帽军齐刷刷转头。领头的大汉眯起眼,"哪队的?"
"三队...张、张老大的人..."秦定海佝偻着腰,声音虚弱得恰到好处,"被打散了..."
大汉走近几步,火光照亮秦定海脏污的脸。
突然,他大笑拍腿,"又是两个倒霉蛋!"转身吼道,"给这俩兄弟拿饼!"
当粗糙的杂粮饼塞进手里时,秦定海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听见大汉在问赵铁鹰,"你这胳膊咋弄的?"
"官军的箭..."赵铁鹰闷头啃饼,"我们队就活了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