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后的首个戌时，“秋林小馆”的蝶形灯笼在暮色中摇曳，冷秋林正趴在柜台前算账本，狼毫笔尖在“地痞赔偿银五十两”旁画了个歪扭的蝴蝶。门帘忽然被沉水香的气息掀开，他抬头看见夜玄琛穿着半旧的青衫，腰间只别着块普通的羊脂玉佩，却在暮色中踏出半步，又硬生生顿住。
“王爷这是微服私访？”冷秋林放下狼毫，发现他袖口绣着极小的胡杨纹，与自己围裙上的葡萄藤暗合，“您再往前半步，可就踩中我新铺的捕兽夹了——防地痞用的。”夜玄琛看着他指尖的墨渍，忽然轻笑，袖中滑出个锦盒：“本王来送这个。”
锦盒里躺着枚银铃，铃身刻着半只胡杨蝶，与冷秋林腕间胎记严丝合缝。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舞剑时，袖剑划破歹徒衣襟，夜玄琛的暗卫正是循着这银铃的声响赶来。“谢王爷赏赐，”他故意将银铃系在围裙上，铜铃与胡杨木簪相撞，“不过民女更想要——”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王爷账本上的城西红土线索。”
夜玄琛看着他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春日宴上他跳街舞时，发间琉璃珠散落的模样。他别过脸，指尖划过柜台边缘的“电竞”刻痕：“红土来自吏部别院的鎏金窑，烧制的瓷器专供淑贵妃。”他忽然注意到冷秋林指尖的倒刺，“昨日打斗伤着了？”
冷秋林慌忙缩回手，却被夜玄琛抓住手腕。后者的拇指擦过他掌心薄茧，那是握袖剑磨出的，与闺阁女子的柔荑截然不同。“不妨事，”他笑着抽回手，故意晃了晃围裙，“民女这双巧手，既能算账又能舞剑，王爷羡慕不来。”
小桃端着茶盏进来时，正看见夜玄琛耳尖发红的模样。新制的葡萄茶在青瓷盏中泛着紫晕，冷秋林特意加了晒干的葡萄皮，茶香里混着淡淡果酸。“王爷尝尝，”他推过茶盏，忽然想起现代泡的柠檬茶，“这茶叫‘蝶影清露’，喝了能让人想起——”他忽然凑近，“想起某人在破庙替民女挡刀的模样。”
夜玄琛的指尖在盏沿顿住，茶汤里倒映着冷秋林促狭的眉眼。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报，说冷秋林与地痞周旋时，故意露出腕间胎记引蛇出洞，那模样与他在电竞比赛中走位诱敌的姿态如出一辙。“你倒是胆大，”他饮下茶汤，酸味在舌尖炸开，“若不是本王的暗卫藏在屋顶——”
“所以王爷才送我银铃呀！”冷秋林晃了晃围裙上的铃铛，铜铃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以后遇到危险，摇一摇，王爷就会像金甲神人般出现，对不对？”他忽然压低声音，“就像春日宴上，您接住我时那样。”
夜玄琛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库房里那坛陈酿的葡萄酒，酸甜中带着单宁的涩，正如眼前人带给他的感受。他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裂痕处的金线在灯笼下泛着微光：“明日随本王去西郊，本王要让你看样东西。”
冷秋林摸着玉佩上的蝶形纹，忽然发现与自己当掉的那半严丝合缝。他想起破庙妇人的话，想起夜玄琛在寿宴上的保护，忽然将玉佩按在掌心：“王爷，您说这玉佩，是不是能打开将军府密室的门？”
夜玄琛看着他发间晃动的胡杨木簪，忽然起身：“子时三刻，王府角门见。”他转身时，青衫下摆扫过冷秋林的绣鞋，“别穿裙子，穿你那身——”他耳尖发红，“穿能跑能跳的衣裳。”
小桃看着夜玄琛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指着冷秋林的围裙：“小姐，您围裙上的银铃，和王爷玉佩的纹路一模一样！”他摸着银铃，忽然想起夜玄琛方才检查他伤口时，掌心的温度比炭炉还要暖。那双手，明明能握剑杀人，却在触碰他时轻得像胡杨落叶。
更深露重时，冷秋林坐在柜台后，对着账本上的“蝶影清露”配方发呆。他忽然发现，夜玄琛送的银铃内侧刻着小字：“秋棠三岁，玄琛制”，与他生母妆匣里的断链刻痕如出一辙。原来，从他穿来的第一天，夜玄琛就知道他的身份，却用这种方式，默默编织着保护的网。
“小姐，该睡了。”小桃抱着棉被进来，忽然指着窗外，“您看，王府方向飘着蝶形孔明灯，比往日多了三盏。”冷秋林望着天空中摇曳的灯影，忽然轻笑——那是夜玄琛的暗卫在传递平安信号，就像他送的银铃，看似装饰，实则是生死与共的契约。
这一夜，冷秋林梦见自己与夜玄琛在西郊马场骑马，他穿着男装，夜玄琛穿着戎装，两人的玉佩在阳光下合成完整的胡杨蝶。梦醒时，他摸着枕边的银铃，忽然明白，夜玄琛的关心从来不是口头的叮嘱，而是用行动编织的保护网，就像他在小馆遇到危险时，总能及时出现的沉水香气息。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照进小馆，冷秋林看着镜中别着银铃的自己，忽然发现，腕间的胎记在银铃的光影中格外柔和。他知道，今日与夜玄琛的西郊之行，将是解开将军府密室的关键，而那些看似平常的关心，早己在不知不觉中，让两个灵魂在权谋的风暴中，彼此靠近，彼此信赖。毕竟，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古代，还有什么比摄政王亲手送的银铃，更能让人安心的呢？而冷秋林不知道的是，夜玄琛在离开小馆后，正对着密报轻笑，上面写着：“冷侧妃己识破红土线索，城西别院的鎏金窑，藏着龟兹王女的画像。”
窗外，蝶形灯笼随风轻摆，冷秋林系好胡杨木簪，忽然听见街角传来马蹄声。他知道，那是夜玄琛派来接他的暗卫，而这一次，他不再是需要保护的弱女子，而是能与摄政王并肩的解谜者。毕竟，在这场跨越时空的旅途中，最温暖的关心，从来不是言语的安慰，而是彼此信赖的并肩前行，就像他与夜玄琛，在小馆的茶香中，在银铃的轻响里，渐渐靠近的心跳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