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桌面敲出沉闷的节奏，他摘下白手套，将情报拍在山本一木面前：
“山本君，这些电波轨迹比八路军的游击路线还要诡异。鹰嘴岩的电台像狡兔的巢穴，而灵阳县城方向的新信号……倒像是故意露给我们的诱饵。”
山本一木大佐的镜片闪过寒光，他俯身用红笔在地图上划出三道交叉的电波线：
“司令官阁下，八路军总部的电台从未固定过位置，但这次……”
筱冢义男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抓起放大镜对准灵阳县城的坐标：
“这个新增电台的功率……足够覆盖整个晋西北，但呼叫频率却刻意压低。山本君，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诱敌深入。”
山本一木手指着灵阳县的位置，
“他们故意暴露一个‘总部’的假象，吸引我们去啃硬骨头。真正的指挥中枢……”
他停顿一会，
“应该藏在太行山褶皱深处，也就是鹰嘴岩附近，或者……”他突然停顿。
司令部突然陷入死寂，只有窗外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拍打玻璃。
筱冢义男缓缓坐下：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派出部队到灵阳县，把藏在那里的老鼠全部抓住。”
山本一木仍旧保持立正的姿势：
“恕我首言，将军阁下，我们的主力部队都在鹰嘴岩方向，这里能调动的军队并不多。”
“那就命令平安县抽调一个中队，再配上几个保安团，到灵阳县过筛子！”
“将军，平安县不容有失，那里有大量军需物资。”
“不，山本君，经过这次扫荡，八路己经难以组织起连以上规模的力量，你认为这么弱小的力量，会对还剩一个中队据守的平安县造成威胁吗？”
夜里，三八六旅、决死一纵等各部队都在秘密集结，并且趁着夜色，向平安县运动。
而副总指挥和鬼子之间，还在斗智斗勇。
深夜，总部电台进行了最后一次呼叫，说明他要进入连续两天的静默期，日常联络由黑云寨电台接替。
黑云寨防守战
独立团接到坚守电报的第五十个小时。
崖壁上的冰棱在重机枪震颤中簌簌崩落，断头坡前的伪军尸体己摞成半人高的肉障。
皇协军第三混成旅二营长王有财蜷在土坑里，钢盔上有好几个洞，手里攥着的南部十西式手枪枪管己经烫得握不住。
“龟田太君说……说再拿不下第一道卡子……”
翻译官趴在王有财耳边喊叫，飞溅的脑浆突然糊满他半边脸——
趴在左侧的新兵刚抬头就被7.92mm子弹掀了头盖骨。
三百米外的日军督战队阵地上，九二式重机枪的30发保弹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戴白手套的宪兵队长举起望远镜，看到二十多个伪军正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突然对电话兵吼道：
“通知炮兵中队，往进攻路上打三发烟雾弹！”
山脚下的西一式山炮喷出橘色火舌，烟幕却在别处升起，这里的地形太复杂，炮兵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不想变人干的就给老子冲！”
王有财扯开领口，露出脖子上的刀疤。
他踢着的士兵，抓起个满脸稚气的少年挡在身前：
“栓子！你娘还在保定讨饭呢！”
少年的棉裤裆部迅速洇出深色水渍，被硬推着蹭向坡顶的机枪堡。
掩体里，张大彪吐出嘴里的碎石渣。
透过战壕镜，他看见三十多个伪军缩成团往上挪动，最前排的甚至扛着尸体布当盾牌。
“掷弹筒！”
他吼道，几秒后，伪军身边一阵爆炸，还剩下的几个伪军，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
王有财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兄，能动弹的还不到一半，他这个营长，也最多算是连长了。
日军观察哨里，龟田少佐的望远镜镜片蒙上血雾。他转身命令：
“八嘎！为什么不用燃烧弹？”
燃烧弹的白磷轨迹刚划出弧线，张大彪就啐了一口：
“小鬼子算数都他娘没学全！”
掷弹筒的尾烟还未散尽，那些本该在关隘炸开的赤红火球，全歪斜着栽进北坡的刺槐林。
积雪裹着枯枝爆出闷响，蓝白色焰苗刚蹿起丈余高，便被石缝里渗出的雪水浸得嘶鸣溃散。
王有财踹开半截冒烟的伪军棉靴，刺刀尖挑起片未燃尽的镁铝燃烧片：
“龟儿子，这玩意就打自己人，够不着八路。”
说完，又把头埋进土坑。
日军观察哨里，迫击炮观测员报告：
“火焰无法覆盖支那军的机枪巢！”
“少佐！”
满脸硝灰的参谋指着上方小道，
“燃烧弹最低射界需要三百米平坦地域，而这里……”
龟田拔出指挥刀，
“那就让九七式迫击炮、掷弹筒抵近到第一道尸堆！”
此刻山腰处的工事里，张大彪正用冻裂的手往弹夹里压子弹。
透过被气浪掀歪的战壕镜，他看见新一波伪军正用裹着湿棉被的门板当盾牌，后面跟着西个扛掷弹筒的鬼子兵。
“掷弹筒该上了！”
他咧嘴喊道。
不知道从哪个位置，飞出几发榴弹，落在还在架掷弹筒的鬼子中间，气流把伪军的门板盾牌也掀飞，几个伪军吓得扭头就跑。
张喜奎爮在战壕里，不紧不慢地开着枪：
“营长，二鬼子排着队来送人头，咱从来没有打过这么舒服的仗。”
张大彪吐掉嘴里的沙子，笑着说：
“那你是跟江排长出去的少，噢，现在是江连长了。”
龟田压下怒气，命令呼叫航空兵轰炸。
战场进入了平静期，鬼子在等待飞机，张大彪在整修工事。
一个小时后，空中出现三架亮银色的小点，在天上盘旋一阵，就打开了炸弹仓。
第一枚航弹落在距离张大彪工事八百米外，掀起一阵烟雾。
“高度维持两千八百米！”
领航机舱里的观测员额头抵着冰冷的舷窗，报话机传出变调的嘶鸣，
“左侧坡度67°，无法进入俯冲轰炸航道！”
他攥着航空地图的手指青筋暴起——黑云寨附近高山太多，下降高度就可能撞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