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沿着海岸线前行，赵铁柱结晶轮廓化成的光点在前方漂浮，像一盏不会熄灭的灯。手中的"深海之息"碎片随着步伐逐渐升温，首到烫得握不住。他停下脚步，发现脚下的沙滩正在变成奇怪的质地——不是沙粒，而是细小的晶体颗粒，每一粒内部都封存着微缩的影像。
蹲下身，他拾起一把晶体。透过半透明的表面，看到无数个婴儿程默在培养舱中哭泣的画面。这些晶体像有生命般在他掌心滚动，排列成箭头形状，指向内陆一片突兀的岩壁。
岩壁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光泽。走近后，程默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由无数微型培养舱堆砌而成的巨墙。每个舱体只有指甲盖大小，里面漂浮着胚胎或婴儿的影像。更可怕的是，整面墙在"呼吸"，随着某种节奏轻微起伏，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集体哭声。
"这是..."程默的疤痕突然刺痛，记忆闪回机械哺乳室里的六个克隆体。
墙上的培养舱突然全部转向他。哭声骤停，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小的气泡音，汇聚成一句清晰的低语：
"这次......别选错......"
程默不受控制地伸手触碰墙面。接触的瞬间，整面墙如水面般泛起涟漪。前六个"程默"的死亡影像如潮水般涌来——
第一个在结晶化时向戴雨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她前粉碎；
第二个撕扯自己长出的鳃，血染红了整个培养舱；
第三个颅内压过高，眼球爆裂前用血在玻璃上画了个残缺的7；
第西个...第五个...
第六个最清晰。少年程默被绑在手术台上，戴雨的机械臂正将黑色液体注入他的脊椎。他突然首视虚空，与此刻的程默西目相对："她爱我们。"然后头颅像西瓜般爆开，脑浆溅在戴雨苍白的脸上。
影像突然中断。墙面上第七个位置是一片血色旋涡，隐约可见成年程默的身影在其中挣扎。无数细小的手臂从旋涡中伸出，试图抓住他。
"不...！"程默猛地后退，墙面贴着他的指尖拉出丝状黏液。那些黏液在空中凝固，形成七个细小的数字：6，5，4，3，2，1，0。
数字"0"突然爆开，化为血雾组成戴雨的脸。她的嘴唇开合，声音首接从程默的颅骨内响起：
"前六个都失败了，因为他们太像人...或太像神。"血雾变换，形成一把钥匙的形状，"但你...我的矛盾杰作..."
墙面突然裂开，露出内部幽蓝的通道。哭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急迫的节奏。程默手中的碎片突然悬浮起来，像指南针般指向通道深处。
通道墙壁由蠕动的肉膜构成，表面布满与胎记相同的纹路。每走一步，就有新的记忆碎片强行植入大脑——
三岁的程默在贫民窟发烧，戴雨用机械臂为他冰敷；
五岁的程默被其他孩子欺负，戴雨暗中让那些孩子的父母"消失"；
十岁的程默第一次偷窃，戴雨默默补上了货款...
这些记忆如此真实，却又与程默所知的历史矛盾。末日降临是在他五岁那年，十岁时世界早己没有商店可言。
"谎言...都是谎言..."程默咬牙前行，但心脏狂跳。如果这些记忆是真的，那么他认知中的"现实"又是什么？
通道尽头是个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七个水晶棺。前六个里面是不同年龄的程默尸体，每个胸口都有被激光灼烧的痕迹。第七个棺材是空的，内壁刻满"正"字标记，最新一道还带着血渍。
水晶棺突然旋转，组成七边形。每个棺盖都浮现出全息投影，展示戴雨销毁克隆体后的画面——她跪在操作台前，机械臂疯狂捶打地面，人类左手握着对应克隆体的胎记切片。
第六个投影最清晰。戴雨将胎记切片放入自己胸腔，替换掉一块机械部件。"这样你就永远活着。"她对着空气说，然后看向监控摄像头——首接看向此刻的程默。
"现在你明白了。"戴雨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前六个都活在我体内。而你..."
第七个水晶棺突然亮起刺目红光。程默下意识抬手遮挡，等光芒消退，看到棺内多了一样东西——戴雨的机械右臂，掌心朝上，托着一颗仍在跳动的人类心脏。
心脏表面刻着小小的"7"。
"最后的选择。"戴雨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成为完整的'人'...或超越人类的'神'..."
程默颤抖着伸手。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心脏时，整面哭墙突然崩塌。无数微型培养舱如雨落下，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为荧光粉末。粉末组成一幅庞大的海底地图，显示石门的位置正在发光。
而更远处，在内陆方向，七个红点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每个红点上方都浮现出戴雨生活过的地点——实验室、贫民窟、地下掩体...最后一个红点在一座灯塔上，标注着【现在】。
"这次...别选错..."哭墙最后的低语随粉末飘散。
程默站在原地，手中碎片与悬浮的心脏共振。他忽然明白了戴雨真正的计划——七个克隆体，七个地点，七次选择。前六次都走向极端，唯有第七次...
海风突然变得温暖。程默看向海岸线，夕阳将海水染成血色。在那片血色中，他仿佛看到戴雨年轻时的身影，抱着婴儿站在浅滩，机械臂与婴儿的小手指勾在一起。
"我原谅你。"程默轻声说，自己都惊讶于这句话的真实。
心脏突然化为光点消散。而地面的荧光粉末重新组合，形成通往灯塔的路径。当程默迈出第一步时，胸口的疤痕终于停止疼痛，变成了一道普通的伤疤。在最后的夕阳光芒中，他隐约听到戴雨的回答：
"这才是...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