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坠入深海，却没有窒息感。
他的身体仍在结晶化，但速度变得缓慢，仿佛深海的压力在对抗着那股侵蚀。他的指尖最先完成转化，呈现出半透明的蓝色晶体状态，像冰，却又带着某种生物的光泽。他试图握拳，却发现手指己经不受控制地展开，指甲边缘渗出细密的荧光液体，在漆黑的海水中划出微弱的轨迹。
“警告——记忆检索程序激活——”
戴雨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像是从程默自己的颅骨内部传出，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鸣。他的视野突然分裂——现实中的深海与某种数据流般的幻象重叠在一起。他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触碰到了海底的沙地。
“你在……做什么？”程默咬牙，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他的肌肉像是被某种更高层级的指令覆盖。
结晶化的指尖开始移动。
它们划过海底的细沙，像刀锋切割奶油，留下深深的刻痕。程默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自主绘制出一幅庞大的地图——蜿蜒的海沟、凸起的礁石、沉船的残骸……每一笔都精准得可怕，仿佛他的身体早己存储了这片海域的全部数据。
更诡异的是，地图的某个角落，他的手指突然加重力道，刻下了一串潦草却清晰的文字：
“HK群体坟场。”
程默的呼吸停滞。
“林海生的钛板……”他喃喃自语，记忆闪回那个在海底荧光骸骨堆中发现的钛合金板，上面刻着的坐标与此刻他指尖绘制的完全重合。
“这不是我在画。”他猛地抬头，仿佛能透过漆黑的海水看到某个无形的操控者。“是石门……是你在控制我的身体？”
没有回答。只有他的手指继续移动，在地图边缘刻下新的标记——一个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程默胎记的变体。
突然，他的指尖传来剧痛。结晶化的皮肤裂开，渗出荧光的血液，那些血珠没有消散在海水中，而是悬浮起来，像被某种磁场牵引般，朝着地图上标记的“HK群体坟场”飘去。
“不……”程默挣扎着想要抽回手，但他的骨骼仿佛被钉在了海底。他的血液在地图上汇聚，形成一条发光的路径，首指坟场的中心。
“目标锁定。”戴雨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不再是纯粹的机械音，而是混杂着某种近乎痛苦的喘息。“第七样本……回归程序……启动……”
程默的视野再次扭曲。
他看见幻象——不，是记忆，但不是他的记忆。
一个实验室，年轻的戴雨站在监控屏幕前，画面中正是此刻的程默，他的身体被结晶覆盖，指尖渗血绘制地图。而在戴雨身旁，站着林海生，他的手里拿着那块钛板，脸色苍白。
“你确定要这么做？”林海生低声问，声音里带着恐惧。“一旦他找到坟场，石门就会——”
“我知道。”戴雨打断他，她的机械右臂微微颤抖。“但这是唯一能让他觉醒的方式。”
幻象消散。
程默的手指终于停下。地图完成了，而他的血液仍在发光，像某种邪恶的仪式标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杰作——精密得不像人类所能绘制，却又带着某种疯狂的潦草，仿佛绘制者在最后一刻试图反抗。
“林海生……早就知道……”程默的喉咙发紧。那块铁板不是偶然留下的线索，而是戴雨计划的一部分。
他的身体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起。结晶化的皮肤与海水摩擦，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悬浮在黑暗中，看着下方自己绘制的地图——它开始发光，不是荧光的蓝，而是某种深红，像血，又像警告。
“程默。”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不是戴雨，不是母亲，不是赵铁柱。
低沉，沙哑，像是从海底最深处传来。
程默的胎记突然灼烧到极致，他低头看去，发现那些纹路正在脱离他的皮肤，像活物般蠕动，最终汇聚成一行悬浮的文字：
“回家。”
下一秒，他的身体被某种力量拽向深海。
地图上的光，熄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