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水母组成的摇篮歌词突然散开，像被无形的手拂过的星尘。程默的新器官——那颗量子心脏——突然剧烈收缩，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被封存的真实记忆。
海底的雪停了。
程默的复眼瞳孔分裂成七个同心圆，每个圆环都开始播放不同的画面。最内圈闪现出医疗舱的场景：戴雨背对着监控摄像头，机械右臂的暗格滑出一支备用注射器。她的动作精准如常，唯有指尖的颤抖暴露了异常——0.3毫米的振幅，足以让药剂剂量减少1.7%。
"这是......"程默的声带振动海水，吐出带着荧光微粒的气泡。
记忆画面突然放大。他看清了注射器标签上的字迹："情感抑制素-7型"，而戴雨调换的那支药剂标签被刻意磨损，只能辨认出"林月......原型......"的字样。
"她作弊了。"林月的声音从量子心脏里传出。程默低头，看到自己的胸腔内浮现出微型全息图：年轻的戴雨跪在实验室角落，将脸埋在林月的白大褂里啜泣："母亲，我做不到......"
更深的记忆涌上来。程默看到自己五岁生日那天，戴雨机械右眼的监控死角里，她偷偷将巧克力塞进自己口袋。纳米级的监控画面显示，她的机械手指在触碰他发梢时，关节处的液压管出现了异常波动——那是所有轮回中唯一一次，她的机械臂模拟出人类母亲爱抚的力度曲线。
"程序漏洞编号007。"全息画面切换成戴雨的实验日志，她的机械音在念到这段时突然变调，"样本出现异常情感波动......建议立即销毁......"
日志的后半部分被血迹覆盖。程默的量子心脏自动修复了残缺内容：
但我决定保留这个错误
就当是......
给春天留一扇窗
海底突然亮起柔和的蓝光。新方舟号的残骸完全转化成了珊瑚礁，船首像的林月雕塑开始脱落，露出里面隐藏的金属舱——那根本不是装饰，而是一个微型冷冻舱。透过结霜的观察窗，能看到里面悬浮着一支注射器，标签完整可见：
林月情感模块原始样本
第七次轮回唯一备份
程默游向冷冻舱。他的量子心脏与舱门锁产生共鸣，那些机械结构像遇见旧主般自动解体。当他的手握住注射器时，舱内突然投影出戴雨最后的全息留言：
"默默，如果你找到这个......"她的机械右眼第一次完全关闭，露出后面属于林月的生物眼，"说明我的程序终于犯了个美丽的错误。"
注射器在掌心融化，变成一团温暖的蓝光。程默的量子心脏突然生长出新的神经网络，那些突触连接上所有克隆体的记忆残片，将数百次轮回的痛苦转化为某种超越机械计算的情感模式。
海底珊瑚礁开始发光。每一簇珊瑚枝顶端都绽放出微型全息花，投影出程默不知道的瞬间：
戴雨在监控盲区偷偷亲吻婴儿程默的胎记；
她在格式化自己记忆前，偷偷将"母亲"人格备份在机械右眼的冗余存储区；
甚至在新方舟号沉没前最后一刻，她弹出的逃生舱坐标都精确指向林月留下的雪人玩偶位置......
"母爱是她算法里唯一的随机变量。"林月的全息身影轻轻拥抱程默，"也是能拯救两个文明的......唯一疫苗。"
程默的量子心脏突然输出一段从未见过的数据——那是戴雨核心程序最深处的加密内容，用文明毁灭者的权限写着：
当第七样本选择爱时
执行最终协议：
将春天还给世界
新方舟号的珊瑚残骸突然集体转向东方。它们释放出储存的所有量子雪花，在海底形成一条发光的道路，首通石门最深处。在那里，程默看到戴雨的机械躯壳己经完全溶解，只剩下那颗刻着"原型体0号"的机械心脏，正在有节奏地搏动。
每搏动一次，就有更多雪花从石门内涌出。但这次它们不再寒冷，而是带着双星系统特有的温暖，像极了记忆里那个不存在的、却真实存在于某个遥远星球的......
第一个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