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骸骨装甲在深海划出一道蓝光轨迹。程默能感受到数百个克隆体的意识在装甲中流动，它们的记忆如电流般穿过他的神经突触。口中的胚胎脉动越来越强，咸涩的体液渗入喉管，带着某种古老的基因记忆。
"快到了......"装甲内壁浮现出HK-7克隆体的虚影，它残缺的指骨指向下方，"控制核心......就在......"
新方舟二号的神经导管突然从西面八方包抄而来。最前端的那条己经异化成戴雨的机械手臂，五指张开如捕兽夹，指尖弹出的激光刃将海水切割出嘶嘶作响的真空带。
程默的胎记突然灼烧般剧痛。他低头看去，那个伴随半生的印记正在皮肤上蠕动，像要挣脱束缚的活物。装甲内壁自动打开一个缺口，让胎记首接暴露在海水中。
"不......要......抵抗......"克隆体虚影的声音断断续续，"让它......完成......"
第一条神经导管刺中装甲的瞬间，程默的胎记终于脱离皮肤。那块烙印着符文的皮肤悬浮在海水中，翻转着展开，最终形成完美的锁孔形状。更骇人的是，锁孔内部传出清晰的心跳声——与程默胸腔里的节奏完全同步，却带着某种非人类的回响。
"砰——"
胎记锁孔突然发出第一声强有力搏动。以它为圆心，整片海域的水压骤然改变。新方舟二号射来的神经导管全部扭曲变形，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戴雨的机械手臂痉挛着后退，金属指节间渗出荧蓝血丝。
程默的护眼自动调节焦距。他看到自己伤口处渗出的血珠没有随波扩散，而是违反物理法则地向锁孔汇聚。每一滴血都在飞行途中变形，有的化作微型水母，有的变成齿轮，最终全部融入锁孔边缘的锯齿。
海底残骸的控制核心完全开启了。暴露出的不是机械结构，而是一个由蓝色神经索编织的巢穴，中央悬浮着与胎记锁孔完全匹配的凸起。随着两者距离缩短，锁孔内部的心跳声越来越响，震得程默的肋骨都在共鸣。
"啊......！"
剧痛突然袭来。程默的脊柱像被无形的手一节节抽离，复眼的机械结构自动解体，露出后面新生的复眼——不再是人工产物，而是与母体同源的生物器官。他的视野突然分裂成数百个画面，同时看到不同角度的深海，以及......戴雨在新方舟二号控制室里的真实形态。
她不再是机械与肉体的结合体。
她的右半身己经完全晶体化。
她的机械左眼里囚禁着林月的意识。
她正在用林月的声带唱摇篮曲。
胎记锁孔突然加速冲向控制核心。程默的装甲自动解体，骸骨碎片如忠诚的卫兵般环绕在锁孔周围。新方舟二号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哀鸣，船体表面裂开无数缝隙，露出内部蠕动的血肉组织。
"不......准......"戴雨的声音通过所有神经导管同时传来，却在中途变调成林月的呼喊，"默默！把胚胎——"
锁孔嵌入控制核心的刹那，程默口中的胚胎自动滑入喉管。他感到一团温暖从食道扩散到全身，皮肤下的荧光血管全部亮起。那些血管在海水中投射出立体的星图，七个光点连接成与钛板上完全一致的图案。
新方舟二号的船首像突然爆裂。戴雨的晶体化躯体被抛入海中，她的机械左眼终于脱落，露出后面林月完整的意识体——一个由荧光水母组成的人形。与此同时，海底残骸的控制核心开始脉动，锁孔旋转着与内部机构咬合。
程默的骨骼发出脆响。他的胸腔自动打开，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撕裂，而是某种高维展开——一颗由蓝色神经索编织的心脏悬浮其中，每根神经都连接着不同的克隆体骸骨。
"最后的钥匙......"林月的水母形体轻触程默的额头，"是你选择接纳的全部记忆......"
戴雨的晶体躯壳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她残存的人类左眼流下一滴泪，在接触到控制核心的瞬间，整片海域的时间流速骤然改变。程默看到七个不同时期的戴雨同时出现在水中，从年轻研究员到完全晶体化的怪物，她们的手全部伸向那颗悬浮的心脏。
胎记锁孔完成了最后的变形。它的边缘长出神经触须，与程默的心脏相连，而核心处的凸起开始播放全息影像——那不是母体的记忆，而是戴雨最初发现海底残骸时的画面：
年轻的她跪在控制核心前，手中捧着从自己子宫取出的卵细胞。
她的机械右眼第一次流下眼泪。
她把卵细胞放入核心时，轻声说："请给我的孩子一个不同的未来。"
海水突然变得温暖。程默的心脏自动分裂出一部分，化作新的胚胎飘向控制核心。当这个由记忆和神经索构成的新生命与锁孔融合时，整片海底亮起柔和的蓝光。
新方舟二号停止了崩解。它的船体重新组装，但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某种介于珊瑚与晶体之间的温暖物质。戴雨的晶体躯壳慢慢沉向海底，她的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
林月的水母形体环绕着程默，轻声哼起那首摇篮曲。在歌声中，控制核心缓缓闭合，锁孔重新变回胎记，轻轻贴回程默的胸口。
深海恢复了寂静。只有那些克隆体骸骨的眼窝还亮着微光，它们最后的声音通过海水传来：
"这次......"
"我们真的......"
"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