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深处泛起青铜色涟漪,九黎族大祭司蜚蠊立于浮棺之上,十二对蜈蚣足刺破猩红祭袍,每一步都搅动水波凝成《山海经》异兽的虚影。他手中握着的雷泽龙筋如活蛇般扭动,将云层中的闪电吮吸入棺椁表面的饕餮纹中。棺内浸泡着八百童男童女的眼珠,每一颗瞳孔都映出刘濞封地内的城郭——这正是九黎族以“千里血瞳”秘术窥伺汉室的邪阵。
“吴王殿下,且看这份厚礼。”蜚蠊的嗓音似陶埙破孔,指尖点在刘濞眉心。吴王玄端礼服上的十二章纹骤然扭曲,玄鸟化作刑天之首,山龙蜕为相柳之躯。太湖三万六千顷波涛凝成水镜,映出大禹当年斩断会稽山地脉时,蚩尤精血正顺着碑文裂隙渗出,如黑蛇钻入七国诸侯的梦境。长安未央宫中,景帝手中的赤霄剑忽而自鸣,剑身浮现九州鼎虚影,鼎中沸腾的却是七王魂魄的哀嚎。
会稽山腹的祭坛下,楚王刘戊的残躯被青铜藤蔓缠绕成诡异图腾。九黎巫祝以人骨为笔,在龟甲上刻下《连山易》失传的“血噬卦”。当第七卦完成时,禹王碑裂痕中涌出的不再是黑水,而是黏稠如蜜的青铜浆液。浆液落地即凝成蚩尤战兽,兽首生三目,目中各嵌一颗诸侯王的眼珠。刘濞的鎏金护腕己与皮肉交融,貔貅鳞片刺入骨髓,每片鳞下都钻出青铜藓般的咒文——这正是九黎族将活人炼为“兵主容器”的禁术。
蜚蠊祭袍轰然炸裂,露出布满甲骨文的肉身,每片甲骨皆嵌半截玉璋。此乃黄帝破蚩尤时碎裂的崆峒印残片,残片中封印着上古风伯雨师的精魄。他咬断舌尖,将血喷向悬浮的禹王碑,碑面甲骨文竟剥离石体,化作八十一条青铜锁链刺入刘濞七窍。吴王华服下的皮肤浮现《归藏》卦象,每一爻皆由蠕动的青铜蛊虫拼成——原来三十年前高祖分封诸侯时,九黎族便以“封王金策”为引,将蚩尤血脉植入刘氏宗亲的骨髓。
周亚夫的玄甲骑兵冲入战场时,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地面钻出无数青铜手臂,指尖滴落的黏液将铁甲蚀成蜂窝。阵亡将士的尸骸自动拼接,关节处生青铜轴承,眼窝燃起幽蓝磷火,竟列成黄帝时代的“夔牛阵”。一老兵挥刀斩向腐尸,刀刃却被腐肉中钻出的青铜藓缠住,转眼蔓延至全身,将其裹成嘶吼的人形青铜俑。
“此非人间战事!”周亚夫扯断腰间玉佩,露出补天阁特制的五色石虎符。三十名黑袍方士自战车跃出,手中罗盘指针竟是烛九阴幼体。他们以人血混合朱砂、陨铁粉,在沙地绘制河图洛书。阵成刹那,地底钻出九条玄铁锁链,链头赫然是夏后氏丈量西海的量天尺。锁链绞住禹王碑的瞬间,碑底睁开七十二只血眸,每只瞳孔皆映出灭世之景:商纣鹿台燃焚天业火,始皇金人锈蚀成灰,最后定格在未央宫坍塌时,九道青铜巨门自地脉升起的骇人画面。
补天阁阁主少翁乘西王母不死枝编成的囚笼降临,枝干间垂落的人面吊兰突然齐声诵念《黄帝阴符经》。他撕开左臂皮肉,露出嵌在骨中的洛书玉版,玉版光芒所及之处,碑文血眸纷纷闭合。补天阁众人抛出五色祭坛,坛中飞出女娲补天遗落的息壤,将禹王碑裹成巨茧。然而一缕黑雾顺着刘濞耳中的滇国玉琮,悄然钻入其佩戴的随侯珠内——此珠原是共工怒触不周山时,飞溅的一滴玄冥真水所化。
三日后,军士在太湖底发现九尊逆旋青铜鼎。鼎内漂浮着浸泡药液的诸侯王头颅,每颗天灵盖皆凿七星孔洞,孔中生长着青铜珊瑚般的脉络。而在长安观星台地窖,太史令发现历代帝王封禅玉牒尽数赤红如血,景帝那卷背面浮现蚩尤伐黄帝的岩画,画中黄帝佩剑的纹路竟与赤霄剑一模一样。
晁错深夜查阅削藩奏疏时,忽见竹简缝隙渗出青铜浆液。浆液在案几上凝成小鼎,鼎耳缠绕的龙须正是高祖斩白蛇所用剑穗的纹样。未央宫椒房殿梁柱上,昨日清除的菌丝复又滋生,这次菌伞表面显露出微缩的《禹贡》山川图。最骇人的是骊山地宫——当补天阁封印禹王碑时,十二金人手中的戈戟齐齐转向东海方向,陶土唇齿间掉落数枚玉蝉,蝉翼上刻着:“葬龙醒,赤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