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沈战梧把鸡汤盛出来，放在她的位置上。
他道：“我订了牛奶，每天早上九点前送过来，会放在门口奶箱里，要是我不在家，你和川川记得喝。”
阮青雉坐下来的动作一顿。
订牛奶？
虽然盛阳发展好，但毕竟现在是八十年代，啥样家庭会奢侈到每天订牛奶啊？
沈战梧伸手把筷子放到她面前，一抬头，就看见小姑娘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茫然地看着自己。
他勾唇浅浅一笑：“你和孩子太瘦了，应该吃点好的。”
阮青雉歪头：“你哪来的钱？”
沈战梧侧身看着川川吃饭，怕他被鸡汤烫到，所以一勺一勺喂他喝：“昨天发的工资，比以前多三十块，加上津贴，一共一百二，在你睡觉的时候，已经放到你枕头下，还有关首长给你的红包，他最近忙，走不开，就让我把红包带回来了，说是给女儿的见面礼。”
阮青雉美美地喝着鸡汤：“嗯，关首长收我做干女儿啦。”
“他老人家人真好。”
小姑娘软软地夸着。
沈战梧眉梢微挑，在她的世界里，好像就没有坏人，任何一个人都是好人。
阮青雉问道：“对了，你吃到我包的油渣大包子了吗？怎么样？好吃吗？你喜欢吃吗？”
提起包子，沈战梧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顿时荡然无存。
“都被关首长吃了？”
她瞬间就猜到了。
男人点头，舀了勺鸡汤喂给川川，又抬手拿起一个玉米饼递给妻子，叮嘱道：“再吃一个。”
阮青雉咬了口饼，好奇地问道：“沈战梧，你应该认识关首长很多年了吧？他抽烟一直都这么凶吗？”
沈战梧摇头，沉声道：“不是，他以前不抽烟。”
阮青雉有些意外，看关震邦经常一根接着一根抽烟，还以为他是个老烟枪：“关首长总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
话还没说完，对面男人直接说道：“几年前，关首长的两个儿子相继死在战场上，小儿子去世时才二十一岁，首长他爱人受不了打击，最后在小儿子的葬礼上，上吊自杀了。”
阮青雉听完，瞬间沉默下来。
沈战梧抿抿唇，又补充了一句：“大儿子牺牲时，刚刚二十五岁。”
白发人送黑发人。
中年丧妻。
具是人生大悲，摊上任意一件，都是致命打击。
老首长他……
这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正在这时，院外响起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团长？”
夏天炎热，门开着，阮青雉透过门帘，看到一个穿着崭新军装的新兵站在院子里。
沈战梧沉声开口：“进来吧。”
周月年抱着一个包裹走进来，他很有礼貌，初到别人家里没有乱瞟乱看，只目不斜视，来到男人面前：“报告团长，这是二团团长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沈战梧接过来，直接放在阮青雉身边。
阮青雉一直看着进来的新兵，忽而抿唇轻轻一笑，单手撑着下巴，笑道：“你还记得我吗？”
周月年闻言抬眸，然后猛地一怔。
眼前的姑娘笑得眉眼弯弯，正是火车上，请他们吃饭的军嫂！
“是你！”
“对啊！是我，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阮青雉嗓音脆生生的甜。
周月年望着她，突然红了眼眶，喊了声：“嫂子……”
下面的话，他一时之间哽咽地说不出来，怕团长看见自己流眼泪，立刻背过身，用掌根用力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阮青雉笑容落下，赶紧起身过去：“你哭啦？”
“没有……”
周月年晃了晃脑袋：“我就是…就是看见嫂子了，感觉像看见亲人了一样……”
说着，小伙子话音里还是染上了哭腔。
阮青雉拉着他坐下，帮他把军帽摘下来，放在旁边，见他一脑子门子的汗，又起身从洗手架上拿了毛巾过来，给他擦了擦。
她问道：“早上吃饭了吗？”
周月年垂着眼，抽噎地点点头：“吃过了……”
“那再吃点。”
这次没等阮青雉起身，一旁的沈战梧率先站起来：“你坐着陪他吧，我来。”
男人到碗柜前，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盛了粥和鸡汤，又装了个鸡腿，放在周月年面前，随手把装玉米饼的簸箕往他身边推了推。
阮青雉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快吃吧。”
“嫂子，鸡腿还是给你吃吧……”周月年红着眼眶，把鸡腿挪过去。
很快又被阮青雉推回来，悄悄跟他说：“你团长给你的，快点把它吃了。”
周月年仰起头，看向正弯腰给孩子擦嘴的沈战梧，有些胆怯地叫了一声：“团长。”
沈战梧撇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听你嫂子的。”
“是，团长。”
小伙子埋头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
阮青雉笑了笑，跟沈战梧说：“没想到他会是你的兵，真的太巧了。”
沈战梧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她问。
“周月年。”
他把嘴里的饼子咽下去，又道：“嫂子，我现在是团长的勤务员，以后你叫我小周就行。”
阮青雉唇角微扬：“我还是叫你年年吧，这样显得亲近。”
周月年连忙点点头，非常认可这个称呼。
“快吃吧，多吃点。”
等他吃饱后，跟在沈战梧身后去往部队，走着走着，他忽然又笑了一声。
沈战梧侧眸瞥了眼，冷声问：“笑什么？”
周月年挠挠耳后，憨憨笑道：“我是觉得团长和嫂子很般配，除了嫂子之外，我想不到什么样的女同志更适合团长您。”
沈战梧闻言，心头微动：“你很了解阮同志？”
刚才他虽然没问，但也能猜到几分。
一个到盛阳的新兵，一个到盛阳的军嫂，大概率是坐同一车次的火车。
周月年摇摇头：“不太了解。”
他赶忙补充：“但是我知道嫂子是好人，在火车上，她看我们这些新兵饿肚子，自掏腰包给我们买盒饭，她自己一天一夜就只啃了凉透的素包子。”
沈战梧唇角兀地抿平。
他知道他的小妻子勇敢又善良，就像春雨一样，滋润着世间万物。
男人薄唇轻轻扬起些许。
阮青雉正盘算今天要不要去抓小偷，隔壁张秀娟趴在墙头喊道：“弟妹，你快出来看啊，有人给你请了秧歌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