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视厅老式中央空调发出哮喘病人般的嗡鸣，神琦悠真后颈粘着浸透汗水的衬衫领口，指尖无意识着茶杯上"平成六年卒业纪念"的金漆字迹。这是今早从证物科借来的旧物，杯底沉淀的咖啡渍如同悬案现场干涸的血迹。
"所以说现在的幼儿园老师啊——"
毛利小五郎沙哑的烟嗓刺破凝滞的空气，他整个人陷在褪色的蓝绒布沙发里，警徽皮带扣卡在啤酒肚的褶皱间。他用解剖连环杀人犯的架势，把便利店三明治里的蛋黄酱刮在塑料包装纸上。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划出囚栏般的阴影，睫毛投下的阴翳里藏着某种困兽般的焦躁。
神琦的视线落在对方左手中指残留的戒痕上。三小时前在更衣室瞥见的场景突然浮现：妃英理将烫好的西装轻轻挂进毛利储物柜，无名指婚戒与金属衣架碰撞出清冽的颤音。
"上周三的户外活动，江舟老师单独带小兰离队了西十多分钟。"毛利突然压低声音，右手食指蘸着水渍在茶几画出精确的路线图，"说是去医务室处理擦伤，但校医记录里根本没有相关记载。"他的指甲缝里嵌着墙灰，那是昨夜追捕飞车党时在巷弄里剐蹭的勋章。
茶水间飘来速溶咖啡的焦苦味，神琦指腹抚过内袋里温热的铜制书签，金属棱角在皮肤烙下"萤"字凹痕。
"工藤家那小子倒是敏锐得很。"毛利发出嗤笑，将揉成团的包装纸投入三米外的垃圾桶中。抛物线尽头的金属桶内壁贴满卡通贴纸——佐藤美和子给搜查一课添置的"证物分类练习道具"。"西岁小鬼头说什么'江舟老师拍照时右手小指会抽搐'，现在的孩子真是......"
神琦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锋利的刀片划开迷雾：今晨在鉴识课看到的保育园监控录像里，江舟伦介为熟睡的孩童盖毛毯时，右手小指确实会神经质地蜷曲。
"叮——"
微波炉的提示音惊飞窗外梧桐树上的灰斑鸠。妃英理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黑色套装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的气流掀起了神琦手中的案件简报。
"目暮警部在会议室等您。"大律师将温好的便当盒推给丈夫，杏仁眼里倒映着神琦骤然握紧的茶杯。蒸腾的热气在她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却遮不住瞳孔深处冰棱般的锐光。
当神琦推开会议室磨砂玻璃门时，投影仪蓝光正打在他三天前提交的《未成年人异常接触者筛查提案》上。目暮十三肥胖的手指敲击着江舟伦介的档案照，照片里男人微笑时露出的八颗牙齿中，左侧犬齿缺失形成的黑洞宛如吞噬真相的入口。
"批准你带鉴识班去保育园。"警部将搜查令拍在桌面，震落了一大叠东京都历年失踪儿童的统计表。第37页用红笔圈出的数字正在流血：平成元年至平成六年，幼儿园相关案件增长率218%。
帝丹幼儿园的彩虹地胶上跳跃着细碎光斑，消毒水与蜡油混合的刺鼻气味中，神琦的皮鞋在地面拖出粘稠的吱呀声。单向玻璃观察室的百叶窗缝隙间，穿粉色围裙的江舟伦介正弯腰为小兰调整蝴蝶结发卡。男人后颈凸起的脊椎骨随动作起伏，像一尾困在皮肤下的毒蛇。
"认知偏差往往始于善意。"
妃英理清冷的声音惊散了空气中的浮尘。她抱着的案卷最上层露出《儿童心理干预指南》扉页，铅笔标注密密麻麻如蛛网，却在"替代性心理补偿"条目下画着鲜红的问号。玻璃另一侧，工藤新一正在用积木搭建的"瞭望塔"后窥视着保育员，西岁男孩眼中闪烁的锐利光芒让神琦想起了书房那柄未开刃的波斯弯刀。
当江舟宣布要带孩子们进行"秘密探险"时，新一突然打翻了自己的果汁，紫色葡萄汁在白色桌布上漫延成东京湾的形状，男孩趁机凑近神琦所在的观察窗，用口型无声传递着"卡车 13:47"。这个精确到分的时间戳，与警视厅交通课提供的可疑车辆出没记录竟然完全吻合。
后山的腐叶在鞋底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神琦伪装成园林工人尾随队伍，目睹江舟将五个孩子引向挂满监控死角的榉树林。新一故意落在队尾，运动鞋尖不断踢起的碎石在树干刻下箭头标记。在第三个分岔口，男孩蹲身系着鞋带，从落叶堆里拾起半张泛黄照片——住院手环与婚戒在泛白的相纸上构成诡异的同心圆。
"叔叔，你帮我找妈妈吧。"
带着奶香的童声在身后炸响，神琦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穿草莓图案围裙的小女孩仰着脸，肉乎乎的手指正指向他藏在衣领下的警用对讲机。这个被江舟特别关照的孩子，此刻眼中蒙着雾霭般的困惑，就像证物室那些被擦去指纹的凶器。
当神琦抱着迷路幼童返回活动区时，正撞见江舟蹲在树影里调整单反相机。取景框锁定的画面里，小兰发间的樱花发卡折射出冷冽的金属光泽。男人调整焦距的右手小指抽搐着，与快门声同步的还有远处国道传来的卡车轰鸣——13:47分，印着"大和运输"标志的集装箱货车准时驶过弯道。
妃英理的身影出现在林道尽头，她手中的《园区安全守则》被风掀至第4章第3条："禁止教职工单独携带儿童离开监控区域。"阳光穿透法律文书纸张，将铅字条款投影在江舟苍白的脸上，宛如一张逐渐收紧的法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