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卡车锈迹斑斑的轮胎碾过雨后积水,神琦悠真用快递箱遮掩住微型摄像机。薄荷糖在舌尖炸开的辛辣感让他想起三天前与九条玲子的争执——那位冷艳的检察官坚决反对动用侦查科资源调查"臆测案件"。此时对讲机里传来了同事的汇报声:"车牌号确认是伪造的,运输公司系统里查无此车。"
保育园后巷斑驳的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神琦的食指无意识的着制服第二颗纽扣。当江舟伦介带着五个孩子转过街角时,卡车驾驶座的遮阳板突然升起,反光瞬间照亮了司机左眼处的刀疤。神琦的瞳孔骤然收缩,三个月前儿童诱拐案通缉令上的肖像在记忆里浮现,那枚新月形伤疤的位置分毫不差。
"跟踪狂先生要不要来杯咖啡?"
突如其来的女声惊得神琦险些撞翻快递箱。工藤有希子戴着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丝绸披肩下却露出剧组特制的窃听器耳麦。"优作说您可能需要这个。"她变魔术般的从纸袋里掏出长焦镜头,镜片上的特殊镀膜在阳光下泛着幽蓝。
二十米外的梧桐树下,工藤优作正用相机记录着卡车的动向。风衣下摆沾着保育园后山的苍耳,这位小说家显然刚完成现场勘查。"每张偷拍照片都精确的避开交通监控。"他将十二张相片铺在长椅,修长指尖划过马尾般的轨迹,"但司机在调整镜头焦距时,手套内侧露出了保育园家长会的纪念徽章。"
神琦从中抓住其中一张照片:卡车副驾驶座的收纳盒里,躺着支系着紫色缎带的郁金香。这种反季节花卉让他想起江舟办公桌上的玻璃瓶——每天清晨都会更换的枯萎花茎,却永远插在同品种的紫色郁金香。
"十五分钟前,"有希子摘下墨镜,眼底闪动着演员特有的敏锐,"江舟老师把孩子们的水壶忘在卡车货箱了。"她晃了晃手机里的监控截图,画面里保育员弯腰时,西装内袋滑出的住院手环上赫然印着"东京医大附属医院·妇产科"。
第七住院部的走廊弥漫着吗啡泵特有的机械音,神琦在安全通道口停住脚步。江舟伦介坐在711病房外的长椅上,额头抵着印有莲花纹的佛经抄本。他脚边的塑料袋里,五颜六色的蜡笔画散落满地——每张画右下角都标注着"致老师"的歪扭字迹。
"内子总说想看看我穿围裙的样子。"江舟抚摸着病房窗台的干枯花茎,玻璃瓶里还残留着郁金香的紫色汁液。电子相框循环播放着合成的全家福,病床上的女人在冲绳海滩微笑着,而真正的她此刻正因化疗痛苦蜷缩,监护仪的红光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蛛网状阴影。
神琦翻开警察手册,夹层里的保育园日程表显示:每次卡车出现的时间,都精准对应江舟妻子的骨髓穿刺治疗的时刻。他突然意识到那些偷拍照片的深意——小兰与江舟妻子少女时期的毕业照,在某个角度竟有七分相似。
"您支付给卡车司机的二十万日元,恰好是VIP病房单日费用的十倍。"工藤优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的档案袋装着卡车司机的审讯记录。"但您故意在交易时使用医院自动贩卖机的找零硬币,是想让警方发现资金流向吧?"
江舟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他抓起塑料袋里的儿童涂鸦按在胸口。某张画着樱花树的蜡笔画突然飘落,背面竟是书写的忏悔书。神琦蹲下身时,嗅到纸张上淡淡的杜冷丁味道——这位保育员不知从何时起,早己为自己准备好了认罪的证据。
"真正的痛苦,是必须得用谎言来延续希望。"优作将偷拍的原片举向阳光,所有照片边缘都留有江舟手指遮挡镜头的残影。仿佛是终于卸下重担的囚徒,江舟颤抖着将郁金香干花放进妻子掌心,监护仪的心跳曲线突然变得平稳,就像暴风雨后终于靠港的渔船。
结案当晚,神琦站在警视厅顶楼望着远处检察厅的灯光。手机里传来九条玲子翻阅案卷的沙沙声:"所以那个保育员只是想给妻子一个美好的梦?"
"就像我们总在追求绝对正义的幻影。"神琦用书签边缘切割着夜风:"偶尔相信小孩子的首觉也不错。"而电话那端,九条正在证人询问笔录上圈着重点:"工藤新一一个西岁儿童的观察报告,逻辑严密程度堪比职业律师了。"
当樱花班的孩子们在两周后集体探望江舟妻子时,神琦在病房外看到工藤一家并排而立。有希子弯腰对新一耳语着,男孩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优作将手搭在妻子腰间,风衣口袋露出半截未完成的手稿;而小兰正踮脚将真樱花插入病房的花瓶,丝毫不知自己曾化作他人绝望中的星光。
月光爬上警视厅的玻璃幕墙时,两枚书签在相隔数里的抽屉里同时泛起微光。神琦不知道的是,九条玲子正在检察厅顶楼凝视着同样的月色,她案头那份《未成年人保护法》修订草案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樱花形状的茶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