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瓶儿站在梁府门前，望着那两扇朱漆大门，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门前的石狮子张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她吞噬。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发白，帕子上绣着的并蒂莲早己被汗水浸湿。
"这位娘子，看你在这里站半天了，可是有什么事？"门房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她。
李瓶儿咬了咬唇，强压下心头的屈辱："我想见梁大人，劳烦通禀一声，就说...就说故人李瓶儿求见。"
门房应声去了，李瓶儿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想起昨天西门庆对自己讲的那些话，那些不堪入耳的计谋，那些将她当作轻贱玩物的言辞，还有...还有西门庆要将她送给梁中书，借以讨好梁中书的打算。
一阵风卷着落叶在她脚边打转，她低头看着自己绣鞋上沾着的尘土，忽然觉得可笑。曾几何时，她也是憧憬爱情无忧无虑的，如今却要低声下气地来求一个曾经抛弃她的男人。
"李娘子，老爷请您进去。"门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李瓶儿深吸一口气，跟着门房穿过回廊。
梁府的景致与记忆中并无二致，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处处透着富贵气象。
李瓶儿不断搜索原主的记忆。她记得那年春日，梁中书就是在这园中的海棠树下，握着自己的手说要天长地久的。可转眼间，他就为了前程就把自己送给了花公公。这些年来，原主李瓶儿都在扮演一个玩物和赠品，内心深处是脆弱、孤独、不甘的。原主总以为嫁给西门庆以后，可以活得有尊严，然而现在……活得真难看。
"瓶儿？"熟悉的声音传来，李瓶儿抬头，看见梁中书站在书房门口。
他比原著中描写的胖了些，脸上多了几分官威，但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却让她觉得陌生。
"大人。"她福了福身，声音有些发抖。
梁中书快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瓶儿，好久不见。别叫我大人，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他的手心温热，却让李瓶儿感到一阵恶心。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低声道："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的。不知道大人肯不肯帮忙。"
"进来说。别站在外头。"梁中书侧身让她进屋。
书房里燃着檀香，李瓶儿却觉得喘不过气。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梁中书为她斟茶，那双手依旧修长白皙，却让她想起西门庆那双总是沾着脂粉气的手。
"听说你嫁给了西门庆？"梁中书在她对面坐下，目光灼灼。
李瓶儿攥紧了衣袖："是……是西门庆。"
"他对你好不好？"
李瓶儿苦笑："大人何必明知故问？西门庆是什么样的人，大人难道不清楚吗？一个烟柳巷里的常客罢了。对我……说不上什么好，也说不出什么坏。"
梁中书听后叹了口气："当年是我负了你，这些年来，我时常想起你。"
李瓶儿猛地抬头，对上梁中书炽热的目光。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心头一阵发冷。原来西门庆说得没错，梁中书果然对她旧情未了。可这份情意，如今在她看来却是如此讽刺。
"大人，"她强压下心头的厌恶，"我今日来，是想请大人帮我一个忙。"
"你说，你提的要求，我都尽力办到。"
"西门庆他...他要搭救一个人，是骠骑将军府里的一个校尉..."李瓶儿说不下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梁中书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瓶儿，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帮到你的。"他的手抚上她的肩，"只要你愿意..."
李瓶儿浑身僵硬。她知道梁中书想要什么，可她怎么能忘记原主所受的种种屈辱，现在反倒心甘情愿地享受这份有违伦常的爱恋呢？如果真的从了梁中书，那和丽春院的娼妓有什么区别？
李瓶儿猛地抬头，对上梁中书炽热的目光。她正要开口拒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夫人！夫人您不能进去！"丫鬟惊慌的声音传来。
"滚开！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狐媚子敢勾引我家老爷！"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李瓶儿脸色大变，梁中书也慌了神："糟了，是我夫人！你……你快躲一躲！"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就被猛地推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闯了进来，正是梁中书的夫人王氏。
王氏一眼就看见了李瓶儿，顿时柳眉倒竖："好啊！果然是这个狐狸精！当初被养在外头的那个妾！她怎么又来了？不是己经被送给花公公了吗？"她指着李瓶儿，对身后的婆子们喊道，"给我打！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几个粗壮的婆子立刻冲了上来。李瓶儿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往梁中书身后躲。梁中书也慌了手脚，一边拦着婆子们，一边对王氏哀求说："夫人息怒！这位不是别人，是花公公的干女儿，是故人之女，只是来求我帮忙的..."
"帮忙？"王氏冷笑，"帮忙帮到书房里来了？姓梁的，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能有今天，还不是靠我娘家？没有我娘家帮助，你不过是个穷举子，在街头卖画写字都没人要！"
说着，王氏便冲上去和梁中书扭打起来。
李瓶儿见势不妙，趁着混乱，从婆子们的缝隙中钻了出去。她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身后传来王氏的怒骂声和梁中书的辩解声。
李瓶儿一路跑出梁府，首到拐进一条小巷才停下来。她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心跳如鼓。刚才的情形实在太可怕了，若不是她反应快，只怕现在己经头破血流体无完肤了。
就在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李娘子，你在这里啊……"
李瓶儿抬头，看见梁府的一个小厮站在巷口。
那小厮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走过来，递给她一个信封："这个是老爷让我交给您的。他说...他说您的事他会尽快办妥，让您放心。请你暂时不要来府上找他，我家夫人……你也看见了。"
李瓶儿接过信封，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梁中书这是为了息事宁人，才答应帮她。可这份帮助，却让她感到更加屈辱。
回到家中，李瓶儿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写给大理寺卿的释囚状和一张银票。
释囚状是用来释放那个校尉的，而银票的数额足以让她衣食无忧。李瓶儿看着这些东西，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她知道，从今以后，她与梁中书之间，就只剩下这笔冰冷的交易了。那些年少时的情意，那些曾经的誓言，都随着今日这场闹剧，烟消云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