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关城墙上的积雪簌簌震落，欢呼声里裹着浓重的血腥气。
沈昭用剑尖挑起半截焦黑蛇蜕，金丝暗纹的护腕被冰晶折射出冷光。
他记得三日前这截蛇蜕还是青灰色，如今却泛着与神秘谋士瞳仁如出一辙的琥珀光泽。
“你见过会呼吸的蛇蜕吗？”苏晚突然将半块冰晶按在蛇蜕表面。
原本僵硬的鳞片突然翕动起来，细密血珠从鳞片缝隙渗出，竟在冰面上勾出二十八宿的残缺星图。
欢呼的士兵们集体打了个寒颤。
北境士兵B正捧着庆功酒过来，闻言差点摔了酒坛：“苏姑娘是说那些蛇蜕……是活的？”
“何止是活物。”沈昭的玄铁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剑身倒映的血色星群正在疯狂流转，“它们在模仿战场血气运转的轨迹。”
三百里外的敌营里，神秘谋士正将沾血的鳞片按在将领眉心。
溃逃的将领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浑身血管暴起如蚯蚓蠕动：“本将要让沈昭的骨头在蛇窟里发霉！”
“将军可知为何神农返魂阵需要新鲜尸体？”谋士的琥珀竖瞳闪过戏谑，指尖轻点雪地上缩小的星图。
那些被冰封的北境士兵尸首突然睁开血红双眼，指甲缝里钻出无数黑鳞幼蛇。
赤水关地窖突然传来陶罐碎裂声。
苏晚拨开堆积的药草，发现昨日封存的傀儡蛊罐正在渗血。
她拈起沾血的银针刚要探查，针尖突然被无形之力扭曲成蛇形。
“沈昭！”她对着城楼方向大喊，一缕白发被寒风吹得缠住手腕，“让所有人远离冰层三丈——”
话音未落，整段城墙突然剧烈震颤。
沈昭的剑鞘重重砸在冰面上，蛛网状的裂痕里渗出黑雾。
士兵B眼疾手快拽开两个正在凿冰取水的伙夫，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突然刺出森白骨爪。
“是阵中阵。”沈昭的剑锋劈开黑雾，冰晶折射出的星图竟与敌营雪地上的图腾完美重合，“他们在用尸体当阵眼，把整座赤水关变成养蛊皿。”
苏晚的药囊突然腾起青烟。
她抓起把带血的雪按在药囊上，雪水竟蒸腾出蛇鳞状的水汽：“这些蛊虫在吞噬战场死气进化，每具尸体都是它们的蜕皮温床。”
当夜子时，沈昭的佩剑第三次自动出鞘。
他望着剑身倒映的星群比昨夜又完整三分，突然将剑尖刺入城墙裂缝。
黑雾触到剑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冰层下传来指甲抓挠声的节奏突然变得急促。
“它们在模仿二十八宿运转。”苏晚将沾血的银针插进星图缺口，针尾立刻卷曲成蛇头形状，“等星图完整那日……”
话音被突然炸响的号角声打断。
士兵B举着火把冲上城楼，皮甲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西南冰谷有绿火飘荡，那些被埋葬的敌兵尸首……全都不见了！”
沈昭的剑锋突然迸发血色光芒，照亮冰层下密密麻麻的抓痕。
那些痕迹组成的图案，赫然是倒转的北邙二十八宿。
苏晚的药囊彻底化为灰烬，她盯着指间又多了三根的白发，突然将药锄狠狠砸向冰面。
“他们不是要尸体。”冰渣西溅中露出半截蛇蜕，鳞片缝隙里竟裹着淡金色的血脉纹路，“是要用战场血气滋养出能承载巫族精血的……活蛊阵。”
营帐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混着担架拖动时积雪的咯吱声。
苏晚迅速将白发藏进衣领，抓起药箱掀开帐帘——十几个士兵正痛苦地抓挠着脖颈，指缝里隐约可见鳞片状凸起。
苏晚指间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泽，药囊里最后一株冰魄草被碾碎成汁。
士兵脖颈的鳞片在药汁作用下剧烈抽搐，渗出腥臭的黑血。
“别动！”她按住那个疼得打滚的年轻士兵，三根银针精准刺入天容穴，白发垂落时扫过对方暴起的青筋。
帐帘掀起的瞬间，裹着雪粒的风卷起她藏在领口的白发。
沈昭玄色大氅上的冰晶簌簌掉落，在触及她脚边药炉时化作氤氲水汽。
他沉默地望着苏晚将染血的绷带咬在齿间，右手持针左手施药的模样，佩剑上未擦净的蛇血正顺着剑穗滴落。
“第七个。”苏晚把发黑的银针扔进火盆，火星炸开的瞬间照亮她眼下的青影，“蛊虫在模仿人体血脉走向，下次蜕皮前若不能……”
药杵突然从沾满血污的指间滑落，被沈昭的剑鞘凌空接住。
他弯腰时金丝暗纹护腕擦过她手背，带着北境风雪也掩不住的体温：“你该用神农尺。”
“然后看着自己提前变成老太婆？”苏晚扯出个讥诮的笑，却在他凝视下别开脸。
火盆里燃烧的蛇蜕发出噼啪声响，将她耳尖那抹绯色衬得愈发明显。
沈昭忽然伸手拂开她肩头的药渣，指尖在触及白发时微不可察地颤抖。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踩雪而过的声响，混着药炉沸腾的咕嘟声。
苏晚正要起身取药，沈昭己经将温好的鹿髓膏递到她唇边。
这个总在战场杀伐果决的男人，此刻握着钥匙的姿势竟带着笨拙的谨慎。
“咳！”被治疗的士兵突然剧烈咳嗽，两人同时缩回的手撞翻了药罐。
沈昭耳根发烫地抓起佩剑假装擦拭，剑身倒映出的星图恰好圈住苏晚泛红的侧脸。
“报——！”北境士兵B撞进营帐时差点被满地药罐绊倒，皮甲上结着冰凌，“西南冰谷有敌踪！那些王八蛋在冰川裂隙钻来钻去，活像……”
沈昭剑锋划过的弧度截断了后半句话。
他起身时大氅带起的风扑灭了半数烛火，却在帐帘处忽然驻足：“等我回来。”这句低语混着雪原狼的嗥叫传来，苏晚攥着药杵的手指关节发白。
士兵B临走前突然抽动鼻子：“苏姑娘，这止血散的味道怎么像泡过尸水？”他指着角落里渗出青苔的药罐，“昨日运来的雪莲膏也这个味儿。”
帐外风声骤紧，苏晚指尖凝出药魂碧光。
当最后一位士兵脖颈鳞片消退时，她盯着掌心又多出的两根白发，将变味的药罐悄悄塞进袖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