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崩断的脆响震得苏晚耳膜发疼。
她踉跄后退半步,靴底碾碎了满地冰晶——那是沈昭剑气残留的霜痕。
刺客的短刃在指间转出朵墨色莲花,蛇瞳扫过少女发间突然多出的几根银丝:"用二十年阳寿换三成灵力,药王谷嫡女当真阔气。"
沈昭的剑锋突然凝滞半寸。
苏晚立刻抬脚踹向他后腰:"发什么愣!"数根淬毒藤蔓应声缠住刺客双足,她趁机拽着沈昭滚向丹炉后方。
"你的眼睛..."沈昭反手擦掉唇边血渍,目光死死锁住她鬓角霜色。
方才那招"千丝缚"本该是鸦青长发飞扬,此刻却混着刺目雪白。
"闭嘴!"苏晚啐了口血沫,五指深深抠进炉壁缝隙。
掌心传来巨鼎灼烧的温度,药魂之力在血脉里发出饥渴的嘶鸣。
她突然想起神农遗体苏醒那夜,地宫壁画上那些被藤蔓吞噬的献祭者。
刺客的笑声从鼎耳处飘下来:"不如把药脉本源给我?"九头蛇影在他肩头昂首吐信,竟与鼎身浮雕的瑞兽纹路完美重叠。
苏晚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扯开沈昭的护腕——那道昨夜被毒蜂蛰伤的淤痕正在泛出蛇鳞状青光。
沈昭反手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吓人:"别看。"
剧痛让苏晚瞬间清醒。
她借势将沈昭推向左侧立柱,自己旋身踩着他肩膀腾空。
无数萤火虫从她袖中炸开,却在触及刺客眼罩的刹那变成碧色火雨。
"雕虫小技。"刺客扬起的披风卷起火浪,银色眼罩映着火光泛起涟漪。
苏晚等的就是这刹那破绽——沈昭的剑早己穿透火幕,霜刃精准刺向对方咽喉。
金石相撞声却从苏晚背后传来。
本该被刺穿喉咙的刺客竟从她影子里浮出,短刃贴着少女后心划开血线:"真当本座会中同样的招数?"
沈昭的嘶吼声里混着冰棱碎裂的脆响。
苏晚在倒地前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药魂之力彻底暴走。
整个丹房的草药瞬间枯黄,磅礴生机化作赤金锁链缠住刺客右腕。
"抓到了!"她咳着血沫笑起来,看着对方腕间浮现的暗红咒印。
那分明是药王谷禁术反噬的痕迹,昨夜失踪的七名弟子脖颈也有同样烙印。
刺客终于变了脸色。
短刃暴涨的黑雾中传来万鬼哭嚎,沈昭的剑却比鬼哭更快。
霜色剑气撕开黑雾时,苏晚看见刺客用口型说了句话,银制眼罩下突然淌出汩汩鲜血。
"当啷!"
短刃坠地时己化作齑粉。
沈昭的剑尖挑着半片染血的眼罩,丹房却只剩破碎的窗棂在夜风中摇晃。
苏晚瘫坐在满地枯叶间,愣怔地望着掌心白发——方才强行催动禁术时,她竟从药魂深处感应到与那刺客同源的气息。
沈昭的披风带着寒意罩住她发抖的身子。"你的眼睛..."他又说了一半的话被苏晚瞪了回去,只得用剑柄挑起那枚眼罩残片。
玄铁内侧赫然刻着皇室暗卫的鹰隼图腾,边缘却多出一道蛇形暗纹。
百丈外的梧桐树上,两道人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绣着金线的袖袍抖落半片枯叶,正巧盖住丹房檐角新结的蛛网。
苏晚咳着血沫撑起身子时,药鼎暗格己经溢出青烟。
长老甲枯树枝似的手指正卡在青铜兽首机关上,那双浑浊眼珠倒映着她鬓角雪色,像饿狼盯着垂死的鹿。
"三长老可要当心。"她突然笑出声,掌心贴着的炉壁骤然发烫,"这九转回阳鼎认主,最会咬断偷腥猫的爪子。"
药魂之力顺着鼎身浮雕游走,瑞兽纹路突然扭曲成荆棘。
长老甲惨叫缩手的瞬间,皇室密探的软剑己挑开暗格锁扣——七枚血灵芝滚落在地,每朵菌盖都浮着金丝勾勒的凤尾纹。
"陛下要的千年药引..."密探喉结滚动,剑尖却停在半空。
满地枯黄的断肠草突然疯长,毒刺精准刺向他腕间命门。
沈昭的剑鞘重重压住苏晚颤抖的肩膀:"你还要不要命!"他声音里淬着冰渣,目光扫过她完全变成银白的左鬓。
少女颈侧浮现的细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锁骨蔓延。
"命?"苏晚舔掉嘴角血渍,药魂凝成的金线在指尖绷成满弓,"药王谷三百弟子被炼成血丹那晚,你们怎么不问他们要不要命?"最后几个字突然拔高,震得鼎中残火轰然暴涨。
密探的软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沈羽昭后心。
苏晚瞳孔骤缩,指尖金线却比剑光更快——本该缠绕兵刃的灵丝竟穿透对方虚影,在石柱上灼出焦黑孔洞。
"移形换影!"沈昭旋身劈碎的残像里传来密探轻笑。
真身早己出现在长老甲身后,两指捏着枚血色玉简按向对方天灵盖。
药鼎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苏晚掌心血珠滴在兽首浮雕的瞬间,整座丹房的地砖开始诡异地蠕动。
"地脉活了!"刺客留下的半片眼罩突然自燃,沈昭挥袖扫开灰烬时,看见苏晚赤足踏过的青砖都绽开朱砂色的花。
那些缠绕着金线的花瓣疯狂啃食密探布下的缚灵阵,将暗红咒文扭转成凤凰图腾。
长老甲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
他捧着突然腐烂的左手跪倒在地,指缝间钻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墨绿色汁液。"你居然把蚀骨瘴养在血脉里..."皇室密探暴退三步,锦靴却被地缝里窜出的藤蔓缠住。
苏晚踩着药鼎跃至横梁,发间银丝被热浪掀得狂舞:"三年前你在我药圃埋下腐心草时,没闻到自己袖口沾了七步莲的香气么?"她每说一个字,长老甲身上就多爆开一处脓疮,"这两味药相遇,可是会变成最甜美的毒啊。"
沈昭的剑终于架住密探咽喉时,丹房突然陷入死寂。
苏晚踉跄落地时踩碎了片琉璃瓦,清脆响声惊醒了梁上昏睡的夜枭。
她望着掌心不再扩散的皱纹,突然轻嗤:"看来老天爷还舍不得收我。"
百步外的梧桐树梢微微颤动。
绣金线的袖袍主人碾碎了掌心血灵芝,汁液顺着树干渗入泥土。
当第一滴"药引"触到埋在地下的青铜匣,匣面饕餮纹的瞳孔闪过幽光,与药鼎上新生的凤凰图腾遥相呼应。
苏晚弯腰捡刺客留下的眼罩残片时,忽然发现鼎耳处的睚眦浮雕竟变成了垂首模样。
她指尖抚过瑞兽低垂的睫毛,冰凉的触感顺着血脉窜向心口——那里沉睡的药魂,竟在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