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傀儡的残骸在青紫色烟雾中滋滋作响。
沈昭的剑锋还在滴血,靴底碾碎最后半截傀儡头颅时,骨骼碎裂声与远处号角声同时刺破雨幕。
"药王谷的藤阵撑不过三息。"苏晚反手将青铜爪刺入岩壁,白发扫过渗血的唇角。
她盯着从峡谷两侧倾泻而下的玄甲军,被药魂浸润过的瞳孔能清晰看见每个士兵脖颈缠绕的噬魂蛊,"东南巽位,破他们的蛊虫中枢!"
沈昭腕间暗金纹路骤然发烫。
战神血脉在经络里沸腾的剧痛让他想起七岁那年,父亲被钉在祭坛上时胸腔爆开的血花。
他旋身劈开两支淬毒弩箭,霜刃擦着苏晚耳畔掠过,将扑来的三个血鸦卫钉死在岩壁上。
"撑住三十息。"苏晚五指扣进岩缝,青铜爪拖拽着藤蔓在泥浆中画出诡谲图腾。
她鬓边又落下一缕白发,落地即成灰烬,"老规矩,你断后我开道。"
赤金光芒自沈昭心口星图炸开时,三千玄甲军的铁蹄正碾碎最后几株鬼藤。
皇帝豢养的噬魂蛊在暴雨中发出婴啼般的嗡鸣,大皇子残缺的左手攥着青铜罗盘,癫狂笑声混着雷声震荡:"剥了那丫头的皮给本王做战鼓!"
沈昭的剑第一次发出龙吟。
当霜刃穿透第七个玄甲军百夫长的咽喉,他靴底沾着的血泥己没过脚踝。
战神境血脉在暴雨中蒸腾出金色雾气,那些劈砍在他肩甲上的刀锋还未触及皮肉,就被狂暴气劲震成齑粉。
敌将的九环大刀刚举起,沈昭的剑尖己挑着三颗噬魂蛊虫卵送到他眼前。
"北境沈氏的血仇,"沈昭碾碎虫卵的瞬间,霜刃捅穿敌将胸腔,"要你们萧氏皇族百倍偿还。"
苏晚的青铜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她踉跄着跪倒在泥浆里,掌心莲花纹章裂开细纹,那些被药魂催生的鬼藤突然发狂般缠住沈昭腰身。
三支淬着冥火的弩箭擦着他咽喉飞过,在岩壁上烧出焦黑窟窿。
"东南巽位!"苏晚咳出的血染红衣襟,白发己垂到腰际,"那老东西在蛊虫里掺了陨铁粉!"
沈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母亲就是被掺了陨铁粉的毒酒蚀穿脏腑。
霜刃劈开暴雨的弧度与记忆里母亲折断的银簪重合,剑锋扫过之处,三十七个玄甲军的噬魂蛊同时爆浆。
大皇子手中的青铜罗盘突然炸裂。
他残缺的左手被碎片削去两指,却浑然不觉疼痛般嘶吼:"放箭!
给本王放箭!"
沈昭的霜刃插进地面裂缝。
战神血绘制的星图在泥浆中蔓延,将方圆十丈化作金色领域。
那些裹挟冥火的箭雨在触及光幕的刹那,突然调转方向射向施蛊的药王谷叛徒。
长老甲被三支弩箭钉在青铜柱上时,浑浊瞳孔还倒映着苏晚冷笑的唇形。
"第七重了。"苏晚蜷缩在岩缝里喃喃自语。
她看着自己手背浮现的老人斑,药魂燃烧的灼痛让眼前景象开始重叠——沈昭背后逐渐凝实的雪狼幻影,皇帝在千里之外操控的青铜傀儡,还有地脉深处蠢蠢欲动的...
惊雷劈开血色苍穹的刹那,沈昭的剑锋抵住了大皇子咽喉。
霜刃映出对方扭曲的面容,也映出身后的致命杀机——三具青铜傀儡从地底钻出,六只利爪同时掏向沈昭后心。
"小心!"苏晚掷出的青铜爪与傀儡利爪相撞,迸溅的火星照亮她遍布皱纹的额头。
药魂燃烧的青焰突然暴涨,将最后七株鬼藤催生成巨蟒般的绞杀藤。
沈昭的剑却停在半空。
他看见大皇子脖颈皮肤下游走的青铜纹路,那是皇室暗卫特有的替身傀儡标记。
霜刃毫不犹豫转向身后,将真正的杀招劈向从血雨中现身的国师。
"萧氏的走狗。"沈昭的剑锋撞上青铜卦盘时,雪狼幻影仰天长啸。
战神血凝成的箭矢穿透国师左肩,却在触及对方心口时被突然出现的皇帝虚影捏碎。
千里之外的皇宫祭坛,皇帝捏碎第九个青铜小人。
他染血的指尖在星图上划出裂痕,癫狂笑声震落梁上灰尘:"继续喂她药魂!
等白发及腰,神农遗体就要..."
暴雨中的峡谷突然陷入死寂。
沈昭单膝跪地,霜刃插进岩缝才勉强撑住身体。
战神领域正在消退,他看见自己手背浮现的青铜色血管——过度催动血脉的代价。
苏晚的绞杀藤在二十丈外化作飞灰,最后一波玄甲军己经踩着同袍尸体逼近。
"该换我了。"苏晚扶着岩壁站起来时,发梢垂落的灰烬像场小型雪崩。
她染血的指尖按在沈昭剧烈起伏的后背,残余药魂注入他几近枯竭的经脉,"替我数着,三百息后若还听不到狼嚎..."
沈昭反手扣住她腕脉的力道,比缠着绷带的伤口渗血更快。
他染血的睫毛颤动两下,终究没说出那句"禁术反噬",只是将霜刃柄端的狼头印鉴塞进她掌心。
当第八十九具玄甲军尸体轰然倒地,沈昭背后的雪狼幻影终于彻底消散。
苏晚倚着青铜柱轻笑,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把最后三颗蛊虫卵碾成药粉——那是她故意让噬魂蛊咬过的伤口里抠出来的。
血色苍穹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皇帝愤怒的咆哮从裂缝中倾泻而下时,苏晚的青铜爪正卡在沈昭霜刃制造的杀阵缺口。
她看着白发末端开始泛青的药魂反噬征兆,忽然对着虚空勾起嘴角:"老东西,闻到神农血的味道了吗?"
沈昭的剑锋最后一次割裂雨幕。
当幸存的十二玄甲军被绞杀藤拽进地缝,峡谷深处传来雪狼幼崽的呜咽声——那是北境残部接应的信号。
苏晚的青铜爪却突然脱手。
她踉跄着栽进血水泥浆,视线模糊前最后看到的,是沈昭回望时瞳孔里炸开的鎏金暗纹。
暴雨冲刷着满地青铜碎片,谁都没注意苏晚鬓角新生的白发正在褪色。
她袖中藏着的半截绞杀藤突然开出一朵青莲,而千里之外皇宫祭坛上的星图,裂痕处悄然钻出一株嫩芽。
苏晚后槽牙咬碎了半颗凝血丹,喉间腥甜混着药渣滚进胃里。
她指尖死死扣住岩缝里新催生的刺藤,眼看着沈昭背后青铜色血管己经爬上脖颈——战神血脉燃过七重天就要噬主,这傻子居然还敢硬接国师的九星连珠卦。
"东南巽位生门在动!"她突然朝着左侧空荡荡的断崖嘶吼,染血的袖口甩出三枚青铜钉。
正扑杀过来的两个血鸦卫果然身形微滞,其中一人靴底刚沾到崖边青苔,整片山石突然被暴涨的刺藤掀翻。
沈昭的剑锋擦着她耳畔掠过,削断三根白发。
霜刃撞上敌军将领的九环大刀时迸出蓝火,映亮对方脸上蠕动的噬魂蛊纹路:"小娘皮倒是会诈......啊!"
惨叫声被绞进突然裂开的地缝。
苏晚靴尖碾碎最后半株止血草,沾着泥浆的青铜爪勾住沈昭战甲束带往后拽:"三丈坤位有活水!"她后腰撞上岩壁的瞬间,袖中藏着的蛊虫卵正好砸中扑来的长老甲面门。
沈昭旋身劈开两道剑气的动作突然凝滞。
他看见苏晚左手指甲盖正在发灰,那是药魂燃到第八重的征兆。
喉间翻涌的血气被他生生咽下,霜刃插进岩壁划出火星,借着反冲力将扑向苏晚的五个刀斧手踹进雷击木丛。
"当老夫的噬魂蛊是摆设?"长老甲突然撕开胸前皮肉,数十条泛着青铜光泽的蛊虫破体而出。
暴雨在触及虫身的瞬间蒸腾成毒雾,苏晚刚催生的刺藤竟开始反向缠住她脚踝。
沈昭瞳孔里的鎏金暗纹突然暴涨。
霜刃脱手的刹那,他左手五指生生插进自己心口星图,拽出团燃烧的金色血雾拍向地面。
战神领域重新撑开的瞬间,七具正在化形的青铜傀儡被定格成扭曲的剪影。
苏晚的青铜爪突然调转方向扎进自己肩头。
剧痛让她混沌的灵台清明三分,白发末梢窜起的青焰将噬魂蛊烧出焦糊味:"老东西养蛊不用心头血?"她染血的唇勾起讥诮弧度,被蛊虫咬破的指尖突然探进岩缝,"让你看看什么叫药魂!"
整片山崖突然剧烈震颤。
潜伏在地脉深处的鬼藤破土而出,带着陨铁粉的藤蔓却缠上了敌军自己人的咽喉。
大皇子残缺的左手还捏着操控傀儡的青铜哨,就被突然反水的三个血鸦卫捅穿了腰腹。
沈昭的剑锋穿过长老甲第三根肋骨时,听见身后破空声。
三支淬着冥火的追魂箭己到后心,他此刻拧身会撞上苏晚正在结印的手,不躲就要被蚀骨毒火贯穿琵琶骨。
"沈昭!"
苏晚的尖叫混着血肉撕裂声。
她竟用左肩撞偏了两支毒箭,第三支擦着沈昭战甲护心镜划过,在苏晚右臂燎出道焦黑伤口。
暴涨的药魂青焰将追魂箭烧成铁水,却也让她的白发又褪色三寸。
"不要命了?"沈昭反手接住踉跄的苏晚,霜刃割断她袖口时带出蓬血珠。
那些血落地竟催生出带刺的赤芍药,将扑来的三个敌军扎成筛子。
他这才发现苏晚藏在腰带里的七处止血穴银针都在渗血——这女人早把自己扎成了药人。
长老甲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厉笑。
他残缺的躯体膨胀成青紫色肉球,皮肤下数百只噬魂蛊同时爆浆:"药王谷的丫头,陪老夫......"
霜刃贯穿肉球的刹那,沈昭旋身将苏晚护在披风里。
腐臭的血肉溅上他后颈时滋滋作响,却露出藏在肉球里的青铜卦盘。
卦象亮起的瞬间,二十八个方位同时钻出淬毒弩箭。
苏晚染血的掌心突然按上沈昭后腰命门穴。
残余药魂不要钱似的灌进他几近枯竭的经脉:"震位巽位交叠处!"她嘶吼时白发扫过沈昭染血的睫毛,"那是萧家皇陵的......"
霜刃斩裂青铜卦盘的轰鸣淹没了后半句。
沈昭借着药魂灌注的余力旋身劈砍,剑锋撞上卦盘核心时爆开的冲击波将方圆五丈的暴雨都震成水雾。
他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却更清晰地听见苏晚骤然停滞的呼吸声。
水雾散尽的刹那,三十八个弩箭手同时软倒。
他们脖颈处钻出的嫩芽带着诡异的青铜光泽——竟是苏晚提前种在卦盘里的寄生藤种子。
"第七十二息。"苏晚瘫坐在血泊里轻笑,右手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
她看着自己左手背彻底变成树皮状的皮肤,忽然将某个冰凉物件塞进沈昭战甲裂缝,"等雪狼叫到第三声......"
沈昭突然捂住她嘴。
霜刃插进地面的瞬间,他喉间爆开的战神血咒震碎了三具扑来的青铜傀儡。
残存的血脉之力正在消退,他能感觉到苏晚塞进来的是狼头印鉴——北境军最后的调兵符。
"两个强弩之末还挺能折腾。"敌军将领踩着同僚尸体走上前,九环大刀上的蛊虫正在啃食刀刃。
他独眼里闪着贪婪的光,"不如把神农遗体......"
雪狼幻影最后的咆哮与地面震颤同时响起。
沈昭的霜刃突然脱手飞旋,将二十步外的青铜柱劈出裂缝。
柱身倾塌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地脉深处苏醒。
苏晚染血的指尖突然抽搐。
她看着自己催生的鬼藤不受控地钻向东南方,那些藤蔓在触及某个无形屏障时突然开出血色莲花——和祭坛星图裂缝里钻出的嫩芽一模一样。
"沈昭!"她突然用尽力气拽住男人束甲丝绦,"地脉在......"
轰隆!
整片峡谷突然塌陷三寸。
正在逼近的敌军成片掉进突然裂开的地缝,无数青铜碎片从地底喷涌而出,在暴雨中组成诡异的星象图。
沈昭揽着苏晚滚进岩缝时,看见千里之外的夜空有流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