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指尖还残留着解毒藤传来的震颤。
她盯着那片染血的纱布,瞳孔突然收缩——鎏金匣子上的九瓣莲暗纹,此刻正在纱布边缘若隐若现。
"沈昭的密函被人动过。"她猛地攥紧纱布,白日里种下的解毒藤突然从地底窜出,缠住三个正在搬运箭矢的士兵。
其中两人被藤蔓甩出丈余,剩下一人脖颈间骤然浮现墨绿色血管。
"药魂·枯荣。"苏晚左手小指的透明感瞬间蔓延至整个手掌,篝火映照下竟能看见森森白骨。
那间谍突然发出非人惨叫,皮肤表面渗出墨汁般的黏液,将试图靠近的士兵甲惊得倒退三步。
沈昭的玄铁剑破空而来,却在距离间谍咽喉三寸处被苏晚的银针截住。"留活口。"她喘着气跌坐在药材箱上,发间簪着的木兰花突然枯萎成灰,"他体内有共生蛊。"
士兵乙突然指着间谍腰间:"那不是军需官的玉牌!"话音未落,那玉牌竟化作千足蜈蚣钻入沙地。
苏晚反手将金针插入自己虎口,沙地上瞬间绽开血色曼陀罗,硬生生将遁地的蛊虫逼回原型。
"药王谷的叛徒居然用这种下作手段。"沈昭剑柄重重击在间谍后颈,却在对方昏迷前捕捉到他耳后一闪而逝的莲花烙印。
这个发现让他瞳孔骤缩——二十年前被屠戮的南疆巫医族,正是以九瓣莲为图腾。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敌军大帐中,赤目将军将青铜酒樽捏成齑粉:"你说那小丫头能识破巫医族的傀儡术?"
"将军三思。"军师盯着沙盘上突然枯萎的毒荆棘,"苏晚既得神农传承,恐怕连瘴气林都......"
"放屁!"将军一脚踹翻沙盘,镶嵌着兽牙的铠甲在火把下泛着血光,"传令下去,把那些药人全放出来。
本将要看着北境军化成脓血!"
此刻北境军营却弥漫着药香。
苏晚正将金针浸入掺着自身鲜血的药酒,泛着青灰的左手己经蔓延到手腕。"最多再施三次针。"她望着铜镜里若隐若现的白发,突然被帐外喧哗打断。
二十三个被蛊虫控制的伤兵正在发狂,他们伤口里钻出的藤蔓竟与苏晚的解毒藤如出一辙。
沈昭的剑锋悬在某个少年兵卒眉心三寸,迟迟未能落下。
"闭眼。"苏晚的声音裹着药香飘来。
她发间新生出雪色木兰,枯萎的左手按在染血的沙地上。
所有伤兵突然僵首如木偶,七窍中钻出墨绿色根须,在月光下燃成灰烬。
沈昭突然抓住她即将透明化的手腕:"够了!"他掌心传来灼痛——少女的皮肤正在吞噬他的生命力。
苏晚却轻笑出声:"沈大将军的龙吟血脉,果然比十全大补汤还管用。"
破晓时分,两人站在瞭望塔上俯瞰敌军阵型。
苏晚忽然指着东南角微微晃动的旌旗:"那些药人需要活水养着对吧?"她指尖缠绕的解毒藤突然开出妖异的紫花,"你说要是河水突然带毒......"
沈昭望着她鬓角新生的一缕白发,突然解下玄铁剑穗上的玉玲珑:"今夜子时,我需要三百根沾过你血的银针。"他将玉玲珑按在她掌心,残留的体温瞬间唤醒其中封印的冰魄寒气,勉强冻住她手腕继续蔓延的透明化。
十里外的山崖上,军师望着突然翻涌黑浪的河水,手中龟甲砰然炸裂。
他望着正在痛饮烈酒的将军,悄悄将保命的遁地符塞进袖口。
河面飘来的腐烂木兰香,让他想起二十年前药王谷主血洗巫医族时,也是这样带着死亡气息的花香。
沈昭的剑穗玉玲珑在苏晚掌心泛起霜花,冰魄寒气顺着经脉游走,将即将透明的右手勉强凝成实体。
她屈指弹了弹沈昭紧绷的下颌:"大将军再皱眉,当心变成药王谷后山的石狮子。"
帐外传来马匹嘶鸣,沈昭突然扯下半幅玄甲披在她肩上:"子时三刻,东南风起。"暗纹流转的甲胄残留着体温,苏晚嗅到铁锈味里混着龙涎香——这人竟用皇室秘药浸染战甲。
她反手将三枚金针钉入他护腕:"借你三滴心头血,待会可别心疼。"
十里外的山崖忽有狼烟冲天,敌军战鼓震得沙粒簌簌跳动。
沈昭翻身上马时,苏晚的解毒藤己经缠上瞭望塔旗杆。
她咬破指尖在旌旗画下血色符咒,枯萎的左手瞬间爬满青紫脉络。
"报——敌军放出药人先锋!"斥候话音未落,三十具浑身长满毒蘑菇的活死人己冲破栅栏。
沈昭剑锋横扫,斩落的菌丝竟在沙地上疯狂生长。
苏晚嗤笑一声甩出药囊,漫天朱砂粉遇血即燃,将腐肉烧出翡翠色的火苗。
"东南角!"她突然高喊。
沈昭的玄铁剑应声插入地缝,剑气震开丈余深的沙坑——暗河裹着腥臭药汁喷涌而出。
苏晚纵身跃入水幕,发间木兰花突然盛放,将墨色河水染成绛紫。
敌军大帐传来青铜鼎碎裂之声。
赤目将军看着水镜中倒流的毒河,兽牙铠甲迸出火星:"给老子把战车全推出去!"军师盯着龟甲上突然出现的冰裂纹,袖中遁地符己燃去半角。
北境军突然鸣金收兵。
沈昭的帅旗在毒雾中若隐若现,苏晚呕出的血染红了胸前的护心镜。
士兵乙红着眼眶要扶她,却被药魂之力震开三步:"苏姑娘,您的头发..."
"现在心疼还太早。"她抹去唇边血渍,将沾血的银针插满沈昭的剑鞘。
当第七颗血色星辰升上天幕,敌军战车终于碾过冰封的河床。
赤目将军没注意到,车轮碾碎的冰晶里都裹着半寸金针。
沈昭的玉玲珑突然悬浮半空,三百根银针化作流星坠入敌阵。
苏晚咬破舌尖念咒,所有沾染过药人血水的士兵突然僵首——他们铠甲缝隙里钻出的不是菌丝,而是开满紫花的解毒藤。
"收网!"沈昭剑指苍穹。
埋伏在流沙下的北境军破土而出,弯刀映着月光织成银色罗网。
苏晚跪坐在阵眼处,每根操纵战局的藤蔓都在吸食她的生命力。
当赤目将军的兽牙戟刺到眼前时,她故意撤去护体药魂。
沈昭的剑比暴怒的将军更快。
玄铁剑穿透三层重甲时,剑柄上的冰魄石突然迸发蓝光——玉玲珑里封印的寒气顺着剑锋炸开,将方圆十丈的毒雾冻成冰棱。
军师手中的遁地符终于燃尽,却在化作青烟前,瞥见苏晚袖中滑落的半块九瓣莲玉佩。
黎明撕开血色天幕时,苏晚的解毒藤正将最后几个药人缠成茧蛹。
她想调侃沈昭被划破的披风,开口却咳出带着冰碴的血。
沈昭徒手捏碎正在侵蚀她手腕的透明咒纹,龙吟血脉在两人相触的肌肤间激起金戈之音。
"你早料到军师会逃。"他将大氅裹住她单薄肩头,指腹抹去她眼尾结霜的血迹。
苏晚懒洋洋地把玩他染血的护腕:"南疆巫医族的傀儡术要配九黎山的朱砂——你猜今早粮草车里的那罐胭脂,现在在谁怀里?"
残阳将战场染成琥珀色时,沈昭在尸堆里发现半幅破碎的羊皮卷。
沾染血渍的图腾上,九瓣莲正与木兰花纠缠共生。
他正要唤苏晚来看,转头却见她靠着战旗睡着了,发间新生的一簇白发在暮色中泛着银光。
远处枯树上,最后一片焦叶在风中打了个旋,轻轻落在苏晚渗血的指尖。
沈昭的剑穗无风自动,玉玲珑核心的冰魄石裂开细纹,映出百里外某个山洞里闪烁的巫蛊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