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关的城墙在暮色中发出细微的龟裂声，苏晚指尖的金色血珠突然炸开成雾。
那些裹挟着腐臭的磷火蛊虫撞上血雾，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簌簌跌落在流民们浑浊的眼窝里。
"接着！"沈昭反手将佩剑掷向半空，剑穗上缠绕的银丝瞬间绷首。
苏晚踉跄着抓住发尾，被丝线牵引着腾空而起，白发扫过之处，城砖缝隙里窜出千万条碧绿藤蔓。
城墙轰然倒塌的瞬间，整片戈壁突然震颤起来。
潜伏在地底三十年的胡杨树根破土而出，虬结的根系绞碎敌军铁骑的马蹄，带刺的藤条像长了眼睛般卷住那些皮肤泛着青铜光泽的死士。
有个死士的臂甲被掀开，露出小臂内侧药王谷弟子才有的朱砂印记。
"当心！"军医扑过来用铜药杵击飞流矢，却被苏晚一把扯住后领甩到安全处。
少女染血的衣袖里抖落三枚金针，精准钉进三个伪装成伤兵的细作咽喉："教过你辨认腐心草汁淬过的箭头么？"
城楼下的沈昭剑锋横扫，削断十二支淬毒弩箭。
他望着在藤蔓间起落的白色身影——那些疯狂生长的植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而苏晚耳后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放火油！"敌军将领的咆哮震得青铜面具簌簌掉渣。
二十辆包铁战车从尘暴中冲出，车辕上捆着正在融化的药童尸体。
军师癫狂地摇动蛊铃，车底暗格突然喷出腥臭的绿色火焰。
苏晚突然笑出声。
她拽着藤蔓荡到沈昭身侧，发梢扫过他染血的下颌："借你战甲一用。"没等对方反应，她己扯开玄铁护心镜，将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按上去。
沾染神农血的玄铁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整个战场的地脉都在共鸣。
那些即将触碰到火焰的藤蔓突然开出碗口大的红花，花瓣如利刃般绞碎战车。
有个车夫被花汁溅到，皮肤下立刻钻出密密麻麻的草药嫩芽。
"第三十九味，焚心莲。"苏晚喘息着跌进沈昭臂弯，指尖还勾着他被割断的半截束发带，"告诉军医...咳...用三倍量的断肠草...熬解药..."
沙丘后方突然传来号角声。
原本溃散的敌军如潮水般裂开通道，三百头披着重甲的战象踏碎同袍尸体冲锋而来。
每头象背上都架着青铜药鼎，鼎中沸腾的黑色液体正腐蚀着铁锁链。
沈昭突然按住苏晚的后颈，将她整个人压进自己染血的披风。
一支刻着皇室暗纹的鸣镝箭擦着他肩甲飞过，箭簇上系着的银铃铛叮咚作响——这是只有北境暗卫才懂的警报。
"他们来了。"男人喉结上的血珠滚落在苏晚眉心，烫得她瞳孔骤缩，"能撑半刻钟么？"
少女扯断一缕白发塞进他掌心，染血的牙齿咬住从军医那顺来的止血纱："再加两株龙血藤的代价。"她翻身跃上疯狂生长的荆棘墙，发间银丝与夕阳最后一缕金光交融成网，兜头罩向喷吐毒雾的战象群。
暮色彻底降临的刹那，沈昭的剑穗突然迸发刺目寒光。
那些被苏晚鲜血浸润过的藤蔓瞬间冻结成冰棱，而西北方的地平线上，隐约响起了熟悉的狼嚎声。
沈昭的玄铁剑在战象群中劈开血雾，冰棱碎裂时迸溅的寒气竟将三头战象的眼球冻成冰晶。
苏晚踩着荆棘墙翻落时，腕间缠绕的藤蔓突然绽开淡紫色小花——这是她三个月前种在军医营帐外的解毒藤。
"西南角！"她扬手甩出三枚金针，被毒雾侵蚀的士兵应声栽倒。
军医抱着药罐冲过来，突然被少女揪住衣襟："腐心草混了西域狼毒，解药罐子离火堆远三寸！"
西北方的狼嚎声骤然逼近，沈昭反手将佩剑插入沙地。
冰霜顺着剑柄纹路迅速蔓延，那些裹挟着毒雾的旋风竟在半空凝结成诡异的青绿色冰棱。
男人染血的披风扫过苏晚发顶："半刻钟到了。"
"龙血藤要双倍..."苏晚话音未落，后颈突然传来灼烧感。
她猛地转身，看到中军大帐的牛皮门帘正在轻微晃动——本该悬挂的青铜药铃不见了。
沈昭的剑锋己经抵住某个搬运箭矢的辅兵咽喉，却在看清对方腰牌时停顿半瞬。
这个空隙足够苏晚甩出藤蔓缠住那人脚踝，不料枯萎的藤条突然断裂——她的药魂之力正在衰退。
"火把！"军医突然高举起燃烧的艾草束。
跳跃的火光中，二十几个士兵的影子在帐篷上交错重叠。
有个弯腰搬运伤员的影子，右手竟比左手长了三指。
苏晚的银针比沈昭的剑更快。
当啷！
铁器碰撞声惊得篝火噼啪炸响。
伪装成担架兵的间谍用短刀击飞银针，刀柄镶嵌的孔雀石在火光中泛着诡异蓝光——这是南疆死士才用的淬毒标志。
"接着！"军医突然抛来盛满药汁的铜盆。
苏晚抬脚踢翻的瞬间，沸腾的汤药在空中化作金色雾气。
间谍捂住口鼻后撤时，靴底沾染的药汁竟让沙地钻出带刺的荨麻。
沈昭的剑锋擦着间谍耳际划过，削下半片带着人皮面具的假脸。
那人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胸前密密麻麻的蛊虫囊袋。
苏晚瞳孔骤缩，甩出白发缠住沈昭手腕："退！
他带着尸蛊！"
爆炸的蛊虫囊喷出腥臭黏液，最近的五名士兵瞬间化作白骨。
苏晚扯断三根白发塞进沈昭掌心："用冰霜诀冻住东南角的..."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竟带着灰白之色。
当五百步外的粮草车突然起火时，所有人都以为那是蛊虫引发的意外。
只有苏晚注意到，燃烧的麻袋缝隙里钻出几株不该出现在沙漠的紫叶草——这是药王谷培育的追踪药草。
沈昭的剑柄突然发出蜂鸣。
他望向正在救治伤员的军医，发现对方包扎伤口的绷带系法，与三日前那个被毒箭射中的斥候如出一辙——都是罕见的蝴蝶双结。
"小心！"苏晚的金针突然转向军医身后。
本该昏迷的伤员暴起发难，藏在绷带里的匕首却刺中了突然窜起的荆棘藤。
军医吓得跌坐在药篓里，打翻的止血散竟让沙地钻出成片的止血草。
混战中，苏晚的白发又断了几缕。
她佯装踉跄扑向粮草堆，染血的掌心按在滚烫的沙地上。
三株枯萎的骆驼刺突然开花，花粉形成的金色薄雾笼罩了整个营地。
当第七个打喷嚏的间谍露出破绽时，沈昭的剑己经架在他颈间。
那人突然咬碎槽牙，却在毒囊破裂前被苏晚用银针封住穴位："噬心蛊的味道我隔着三里都能闻到。"
篝火渐弱时，苏晚靠在药材箱上数金针。
她的左手小指开始出现诡异的透明感，像是即将融化的冰晶。
军医递来汤药的手突然顿住——少女映在帐篷上的影子，竟比实际身形佝偻许多。
子夜的风掠过燃烧的战旗，带来某种腐败的花香。
苏晚正准备闭目调息，耳畔突然响起细微的根须蠕动声。
这声音来自她白日里种在伤兵营外的解毒藤，此刻却带着令人心悸的震颤频率。
染血的纱布在风中打了个旋儿，轻轻落在她膝头。
苏晚正要抬手，发现纱布边缘沾染的墨迹竟与沈昭密函上的印鉴纹路分毫不差——而装密函的鎏金匣子，此刻正安然躺在将军大帐的暗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