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碎屑在石阶上叮当作响，苏晚踩着满地月光踏进药王谷山门时，正听见几个洒扫弟子将笤帚甩得啪啪响。
"听说她在外头用邪术续命呢。"蓝衫弟子将枯叶扫到刻着"悬壶济世"的界碑下，"上个月南疆运来的雪蟾蜍，全被拿去炼傀儡蛊了。"
沈昭的剑柄轻轻磕在石狮子上，惊得枝头寒鸦扑棱棱飞起。
那弟子慌忙低头，却见苏晚笑吟吟抛来颗蜜饯："雪蟾蜍炖枸杞明目，师弟要不要尝尝？"
药王殿前的紫藤花架下暗潮涌动。
苏晚拈着新采的鬼面菇穿过回廊，余光瞥见苏月水红裙角闪过丹房窗棂。
那扇雕着百草图的木窗后，长老甲正将鎏金药杵往玉钵里重重一砸："明日祭祖大典，定要让她在列祖牌位前现形！"
"现什么形？"林羽突然从药柜后探出头，怀里抱着的当归洒落满地，"苏月师姐上个月私开冰窖取走三株千年雪莲，账册上记的可是'修缮丹炉'。"
子时的更漏声里，苏晚蹲在药圃挖出个沾血的青竹筒。
月光照亮筒底残存的药渣，傀儡蛊的腥气混着曼陀罗花香，与苏月鬓间那支金镶玉步摇的熏香如出一辙。
"沈将军可知凤凰瞳石能照见七日内的因果线？"她将染血的帕子摊在石桌上，昨夜被傀儡蛊控制的药童脖颈针孔里，分明凝着长老甲独门金针才有的梅花状淤痕。
祭祖大典的晨钟撞碎薄雾时，苏晚正对着铜镜将白发编成麻花辫。
沈昭突然用剑鞘挑起她发尾的翡翠铃铛，窗外立即传来信鸽扑翅声——十七只往北，三只坠落在后山药泉。
"北境皇城的密信该换种火漆了。"她嚼着蜜饯推开殿门，正对上苏月精心描画的柳叶眉，"姐姐脸色比死人还白，莫不是偷用了阿爹留下的九转还魂丹？"
檀香缭绕的大殿骤然寂静。
"孽障！"长老甲挥袖掀翻供桌，三清像前的长明灯泼出滚烫灯油，"你私通外敌炼制傀儡蛊，今日当着药王谷列祖列宗......"
"不如先说说这个？"苏晚弹指击碎梁上悬着的铜铃，密密封着火漆的卷轴雨点般坠落。
林羽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举着账册高声念道："甲子年三月初七，苏月取冰魄草十两，记作鼠患损耗！"
沈昭的剑气悄无声息缠上长老甲的手腕，将他袖中暗藏的毒针冻成冰碴。
苏晚指尖抚过供桌裂缝，翡翠色的药魂之力催得砖缝里钻出嫩芽，裹住个刻着骷髅图腾的玉匣。
"用北疆巫术篡改药王谷封印，倒是比去年在阿爹药膳里掺断肠草高明些。"她踢开玉匣，里面滚出七枚染血的梅花针，"只是师姐忘了我能听见草木记忆？"
满殿哗然中，苏月发间的步摇突然炸开毒雾。
沈昭的玄铁剑却比她更快，剑气卷着毒烟凝成冰晶，将躲在梁上的赵管家冻成冰雕——他怀里还揣着与神秘人往来的密信，火漆上印着与青竹筒相同的骷髅图腾。
长老甲突然暴起，枯槁的手掌泛起诡异青芒。
苏晚发梢的翡翠铃铛无风自动，药圃里所有植株突然疯狂生长，藤蔓顺着地砖缝隙爬上他的皂靴......
藤蔓绞碎长老甲袖中暗器时，苏晚指尖的翡翠光晕己缠上他脖颈："师叔膻中穴藏着三寸腐心钉，不如让我替您取出来？"药魂之力渗入血脉的瞬间，老者枯瘦的胸膛竟浮出骷髅刺青，皮肉下蠕动的青黑色毒囊正汩汩冒着血泡。
"十日断魂散？"林羽惊得打翻铜盆，清水漫过青砖上骷髅图腾，"这不是北疆巫医用来控制细作的蛊毒？"
长老甲突然癫狂大笑，嘴角撕裂到耳根："你们懂什么！
药王谷的千年药脉早被那个神秘人......"话音未落，他脖颈刺青骤然爆开毒雾。
沈昭的剑气比毒烟更快，冰霜裹着腥臭血水凝成冰柱，将老者死死钉在三清像前。
"轰——"
地砖突然剧烈震颤，供桌上列祖牌位噼里啪啦倒下。
苏晚发间翡翠铃铛发出尖锐嗡鸣，药圃里所有植株齐刷刷转向西北——那是药王谷禁地方向，此刻正有猩红血雾从地脉裂缝里蒸腾而起。
"当心！"沈昭突然揽住苏晚腰身腾空跃起。
他们方才站立之处裂开三丈沟壑，墨绿色藤蔓裹着腥风破土而出，叶片上竟长满人脸状斑纹。
林羽被藤条缠住脚踝的刹那，苏晚咬破指尖甩出药血，那些狰狞植株突然温顺地垂下枝条。
"是上古血藤。"苏晚落地时踉跄半步，白发又添几缕银丝，"它们本该沉睡在禁地封印里......"
沈昭剑锋扫过她发梢，削断一缕被血藤腐蚀的白发："火漆密信提到过'血祭'。"玄铁剑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金色纹路，那是战神血脉躁动的征兆。
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西北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钟鸣——镇守禁地的九霄钟竟无人自鸣。
药王谷弟子们乱作一团。
苏月趁乱挣脱冰晶束缚，金镶玉步摇突然射出银针，却被沈昭反手冻成冰凌钉回她髻间。
这个向来骄纵的庶女第一次露出惊惶神色，她盯着血雾中若隐若现的骷髅图腾，突然尖叫着抓烂自己的脸："不是我！
那玉匣里的巫蛊阵法不是我放的！"
苏晚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玉匣残片，指尖药魂之力拂过骷髅图腾，竟映出段模糊记忆——黑袍人用染血骨笔在禁地石壁勾画阵法，月光照亮他腰间玉牌，上面赫然刻着大雍皇室的蟠龙纹！
"沈昭。"她将染血的麻花辫甩到肩后，药圃里所有灵草突然无风自动，"该去见见那位能操纵皇室暗卫的'神秘人'了。"
沈昭的剑气在地面划出冰霜轨迹，那些张牙舞爪的血藤竟纷纷避让。
两人踏着满地破碎的月光朝禁地奔去时，谁都没注意苏月袖中滑落的半截密信——火漆上印着与长老甲体内蛊毒相同的骷髅头，信笺边缘还沾着冰魄草特有的霜花。
药泉方向突然传来信鸽凄厉的哀鸣，十七道染血的白影正朝着皇城方向坠落。
地脉深处再次震动，这次连沈昭的冰霜都开始诡异地泛出猩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