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混着牢狱霉味钻进鼻腔时,苏璃腕骨正被铁链磨得渗血。
她盯着王大人腰间晃动的青铜钥匙,天机镜在识海里嗡鸣着倒计时——功德值涨到三了,方才趁乱踩断张狱卒两根手指也算善事?
"昨夜丑时三刻,有人看见你出现在镇国公府后巷。"王大人将惊堂木拍得震落墙灰,官袍袖口沾着暗红印泥,像干涸的血迹。
镜面闪过三十个心跳的画面:这老狐狸要诈她承认见过军粮押运队。
苏璃低头抠弄指甲里的血痂,瓮声瓮气:"大人说的是西市打更的刘瘸子?
他上月偷看春香阁姑娘洗澡,眼睛早被辣椒水泼坏了。"
王大人手背青筋暴起,惊堂木悬在半空。
天机镜功德值突然跳成五——门外偷听的几个小狱卒憋不住笑出了声。
"放肆!"青铜钥匙重重砸在案上,王大人扯过拶指刑具。
双鱼纹烙铁在炭盆里烧得发白,他阴笑着将刑具往苏璃指缝塞,"老夫倒要看看,废了这双手还能刻墙砖..."
苏璃在镜中预见到他抬手的角度,突然仰头打了个喷嚏。
拶指绳套擦着她耳畔飞过,正巧套住窜进来的黑老鼠。
炭火噼啪爆开火星,烙铁柄"当啷"砸中王大人脚背,烫得他抱着官靴单脚跳。
"大人当心!"苏璃裹着铁链往墙角缩,眼底却漾着恶作剧得逞的光,"这牢里老鼠最爱啃贪官的乌纱帽。"
刑房外传来铠甲碰撞声,赵将军玄铁护腕挑开帘子时,正撞见王大人提着烙铁追老鼠的滑稽模样。
年轻将军剑眉紧蹙,腰间佩剑挂着北疆特有的狼牙坠——那是苏家军旧部才有的信物。
"赵将军来得正好!"王大人喘着粗气抹汗,官帽歪斜露出半截花白鬓角,"这妖女用邪术毁坏军粮账册..."
"账册第八页夹层,藏着三张盖错官印的赈灾粮调令。"苏璃突然开口,盯着赵将军护腕上那道刀痕——那是三年前她兄长替他挡箭时划的。
天机镜消耗两点功德值,让她看清赵将军怀中账册的页码。
赵将军按在剑柄的手猛然收紧。
炭盆火星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道从眉骨延伸到耳后的疤痕微微抽动。
苏璃知道他在想什么:被王大人篡改过的账册本不该有夹层。
"将军不妨查查去年腊月初七的城门守备记录。"苏璃腕间铁链随她前倾的动作哗啦作响,绷带渗出的血在草席上洇出凤凰尾羽的形状,"那日丑时进城的二十车'药材',轮毂印深三寸——什么样的药材比精铁还沉?"
王大人突然暴起扑向炭盆,却被赵将军用剑鞘拦住。
年轻将军古铜色面皮下泛起铁青,他当然记得那夜当值的是自己副将,而副将上月刚娶了王大人庶女。
牢窗外飘进的雪忽然裹了药香。
苏璃鼻尖微动,在赵将军抽出账册的瞬间,她听见瓦砾轻响——有人踏着牢狱青瓦走过,积雪簌簌落下的节奏,像极了神医谷独门轻功"踏雪寻梅"。
苏璃手腕的伤口沾到草席霉斑时,忽觉掌心硌着块温润之物。
半片晒干的龙舌兰叶在指缝间泛着幽蓝光泽——这是神医谷独有的止血圣品,叶脉上还沾着新雪消融的水汽。
"姑娘的凤凰血快把老鼠喂成精了。"瓦檐上传来带笑的气音,轻得像是北风卷雪掠过窗棂。
苏璃垂眸将药草碾碎,腥苦味里混进一缕甘松香,天机镜倒映着房梁缝隙间掠过的青竹纹衣角。
炭盆突然爆出刺目火光。
"妖女!
你往火里扔了什么!"王大人捂着被火星灼红的鼻尖往后缩,官袍前襟沾满炭灰。
赵将军手中的账册被窜起的火舌舔出焦痕,第八页夹层里盖错官印的调令正巧露在众人眼前。
苏璃蜷在墙角剧烈咳嗽,指缝间漏下的药粉混着血珠坠入炭火。
天机镜消耗最后一点功德值,让她看清接下来三十秒内会有十七只老鼠从东南角通风口钻进来——沾了龙舌兰汁的老鼠,可是连玄铁锁链都敢啃的。
铁链断裂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尖叫炸开时,赵将军的佩剑正钉住三张调令。
十七只眼冒红光的硕鼠发疯般扑向青铜钥匙,张狱卒的裤管瞬间爬上五只啮齿动物,吓得他撞翻刑架跌进炭灰堆。
"拦住它们!"王大人抱着官帽缩到案底,却见苏璃腕间铁链应声而断。
少女染血的素白中衣掠过刑架,足尖点地时在草席留下半枚凤凰纹血印——那正是三年前神女祭天时踏过的禹步。
赵将军拔剑斩断迎面扑来的鼠群,古铜色面皮下浮起惊疑。
少女残影掠过窗棂的刹那,他分明看见她耳后朱砂痣与苏家小将军如出一辙。
"追!"剑锋劈开牢门铁锁时,瓦檐积雪簌簌落下。
赵将军抬头望见青瓦上两行浅淡足印,梅花状的凹陷处嵌着半片龙舌兰叶。
城隍庙残破的飞檐截住最后一缕暮色时,苏璃正将龙舌兰汁液涂在渗血的腕骨上。
天机镜在识海里泛起水波纹,功德值随着远处更夫梆子声涨到七——看来那些老鼠啃断了王大人的乌纱帽带。
"苏家满门被屠那夜,神女祭坛的雪也是这个味道。"她着怀中半块鎏金腰牌,这是从张狱卒身上顺来的出入令。
冰裂纹窗棂外飘来焦糊味,刑部大牢方向腾起的黑烟染脏了晚霞。
瓦砾忽响。
苏璃旋身隐入褪色的神像后,听见自己心跳震得供桌上陈年香灰簌簌而落。
三十秒预知画面在镜中铺开:三个呼吸后会有官差举着火把经过西墙,第五步时会被松动的墙砖绊倒。
"仔细搜!
连耗子洞都不能放过!"张狱卒破锣嗓裹着痛呼声传来,他右手缠着渗血的绷带,显然是追捕时又撞见了那些疯鼠。
苏璃屏息数着火把晃动的光影,首到天机镜显示功德值涨到十。
指尖抚过神像底座某处凹陷的凤凰纹,这是兄长教她的密道机关——三年前他们在这里藏过剿匪的舆图。
地洞霉味涌出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
苏璃蜷在狭窄的暗道里,听见自己血脉奔涌的声音压过了追兵喧嚣。
赵将军训斥部下的冷厉声撞上城墙,惊起寒鸦掠过她藏身的瓦檐。
"全城戍卫听令......"
暗道石壁渗出的水珠砸在颈侧,苏璃攥紧染血的龙舌兰叶。
天机镜映出她眼底猩红的火光,那里面烧着镇国公府三百具焦尸,烧着神女祭坛上兄长被贯穿的咽喉,也烧着九重天上某人拈花轻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