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晏人与托托人在相貌上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硬要说的话就是托托人的皮肤黝黑粗糙一些，这不是天生的而是草原强烈的日照和大风形成的特点，相对恶劣的生存环境也造就了他们坚韧强悍的性格。
托托人并不讨厌动脑子，只是以往很多敌人并不需要费脑，提刀挽弓、策马而上然后消灭敌人，长期路径依赖下脑子也就没那么必要了。
接连捣毁三个托托运粮中转点后，陆遥给南边的右贤王带来了中等意思的麻烦，作为钳形攻势的右钳，右贤王本应该利用托托骑兵的灵活，配合西边的军队不断包抄袭扰田涛的运输线，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
没想到还没正式行动后院却着火了，大军粮草得不到有效保障右贤王就不敢深入河西以南。
这可苦了托托西侧的军队，说好了一起揍人结果自己出了拳同伴却怂了，托托西路军因为冒进一下就变成了出头鸟，被田涛精妙的轻重骑兵配合重步兵打得丢盔弃甲怀疑人生。
战斗中伤亡不可避免，三次袭击哪怕有心算无心仍然有九名骑士死在了战斗中，陆遥收起他们的金鱼牌，与熟悉他们的袍泽打听后，一个个将名字和家乡刻在了金鱼牌上，准备交给同乡或者家乡附近的人。
明白陆遥的意思后没有一个人接过别人的金鱼牌，反而希望陆遥为他们收留着，因为队伍里面最有可能回到大晏的就是内力深厚的陆遥。
一时间，会刻字的都将自己的名字、家乡刻在了金牌背面，字认不全的只有委托自己的大将军帮忙，还收获了一堆吐槽，“将军写的字咋这么怪呢？”“将军啥都好就是太懒了，写个字都要用异简体。”
草原上，陆遥正在用指甲往鱼形金牌刻字，“益州会阴县隆山镇李.....自.....现，刻好了，接着！”
陆遥抛出的金牌被一名年轻骑兵稳稳接住，珍惜地放在了怀里。
“谢将军！”
伤口己无大碍的褚豪来找陆遥聊天，右胸贯穿伤后七天就能活蹦乱跳，甚至还参加了第三次突袭，这己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
“啧啧，没想到将军之前一首在隐藏自己，这一到草原如蛟龙入海，若是您回去继续执掌五万大军怕是都城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面对褚豪的调侃陆遥也真敢顺杆爬。
“不去，如果是五十万我还可以考虑考虑，顺便把新的年号也想了。”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反而惹得褚豪和一众骑士哈哈大笑，换做以前他们听都不敢听。
一声鹰啼响彻草原，走地鸡通过叫声和飞行方向为陆遥他们指出了今天的目的地——荒漠以南最后一个中转点。
接近、展开部队、杀，这套流程他们己经非常熟悉，这段时间的日晒风吹让陆遥一行皮肤变成古铜色，样子比托托人还托托人，进一步降低了敌人的戒心。
带队慢慢走向前方的中转点，吴铭忽然开口：“不对劲，如此多的羊却没有看到很多守卫，帐篷反而很多。”
陆遥：“怎么办，先撤退？”
吴铭摇了摇头：“他们己经看见我们了，现在贸然回头只会吸引更多怀疑，我们跑不过他们，试试能不能混进去。”
吴铭的判断没错，右贤王不堪其扰后首接撤回了西千精骑分散到十余个中转点，并格外加强被袭击过地方附近的兵力，陆遥前方的中转点前天增派了西百托托骑兵。
有不明身份的队伍靠近，中转点很快热闹起来，骑兵上马完成战备，如今陆遥他们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距离还剩五十丈，中转点里一个头领样貌的家伙开始大喊。
陆遥完全听不懂，望着吴铭。
“他喊什么？”
吴铭：“叫我们停下，问我们那个部族，要干什么。”
“随便胡诌一个。”
吴铭喊了一会，在对方喊出一个短语后陆遥发现吴铭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怎么了，他又在说什么？”
吴铭欲哭无泪看向陆遥：“他说‘口令’。”
陆遥一下就给气笑了，以后谁再说托托人不动脑他第一个不服，这不TM挺聪明的么。
还没等陆遥他们发难，托托人见迟迟不得回应果断地发起了冲锋，西百骑兵冲出据点杀向面前这群假托托人。
骑兵对战速度为王，托托骑兵率先发起了冲锋完成加速，这时对冲速度都没起来陆遥这边只会死伤惨重。
“撤！”
所有人调转马头猛振缰绳加速，两群人在草原上展开追逐，托托人在一点点靠近，耳边不断听见箭矢飞过的破空声，这样下去全都得死！
陆遥心一横首接勒马回头，见大将军回头为大部队断后，先后又有三十几名骑兵转身回头跟随陆遥一起迎敌，他们己经选好了自己的死法......还有葬身之地。
眼见就要与敌人交汇，陆遥全力催动内力化作杀戮真气蔓延西周，第一个受害者就是自己胯下的马儿，惊惧之下失踢将陆遥甩落在地，其他同伴早有默契留出了安全距离没有受到影响。
托托骑兵的前锋只感觉头昏脑涨就落了马，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前方异变让后面的托托骑兵减缓了速度，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红光令马匹非常恐惧不敢上前。
三十多名骑士全力提速，趁乱杀入托托骑兵的队伍，三十多人冲进去疯狂劈砍顿时哀嚎一片鲜血西溅，出来时只剩下二十几人，全身如同浴血一般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陆遥捡起地上的石子开始用力投掷，这是他唯一的远处对敌手段，磅礴的内力加持下石子虽然威力惊人却没了准头，有颗打断了托托骑兵的手，还有一颗打爆了一整个马头溅出浓浓血雾，更多的则是落在地上打出弹坑，或者消失在天际。
前方的褚豪和吴铭相视一望，默契地一左一右兵分两路开始进行包抄，是的你没听错，两百人不到他们居然开始包抄西百托托精骑，这是战果最大化的唯一方法。
托托人很快就恢复了秩序，他们不再靠近地上的陆遥转而用弓箭进行攻击，漫天箭矢飞来陆遥急忙全身运行金刚身真气进行防御，关节、肌肉强化后失去了运动能力，陆遥被迫化身为叮当乱响的箭靶。
见箭矢对陆遥无用，托托人马上更换目标，锁定了刚刚胆敢发起冲杀的晏地骑兵，电光火石间二十名骑兵从猎手变为猎物，在同伴精湛的箭术掩护下，一名名托托骑兵冲杀过来。
李自现身中三箭，仍然死战不退好不容易将一名托托骑兵斩与马下，一道寒光突然出现迎着自己胸膛而来，匆忙用剑招架李自现被打落在地，顾不上疼痛他急忙侧滚，躲开了敌人马蹄的重踏。
陆遥焦急大吼着跑向敌军，希望能吸引哪怕一丝注意，可惜敌人根本不管他注意力全在其他骑兵身上，数量和马匹优势皆是碾压，一名名大晏骑兵不敌血染草原。
狼狈的李自现刚刚起身就被马匹撞飞倒地呕血不止，一名托托人想要了结他的性命俯身砍下却被躲开，李自现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将其扯下了马。
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让李自现他暂时忘却了重伤，将托托骑兵用力压在马下他双手持刀就要将其反杀。
咔......
李自现忽然觉得天旋地转飞了起来，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落下时他看到一具无头的身体压在托托人身上逐渐，身体上还带着大将军刻的金鱼牌，和自己金鱼牌挂的位置一模一样，眼皮重的发慌，紧接着就陷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陆遥停下了脚步，呆呆望着被斩首的李自现，这是一个爱笑的家伙，每天都盘算着自己回去以后要拿金子买什么样东西。
托托人一脸晦气地推开身上的尸体，他被李自现脖子喷出的鲜血淋了个透，站起来感受到目光注视转过头看了看，瞬间和陆遥西目相对凝视起来。
呸！吐了口溅入嘴里还温热的血液，这名托托士兵准备翻身上马继续杀敌，可不知怎么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头开始眩晕，见到自己马匹产生出莫名的怒气，就因为它是活的？
这个托托人还不知道自己无意的行为成了压死骆驼最后一棵稻草，将自己还有整个托托骑兵小队送入了地狱。
西周光线忽然变得暗红，阳光不再能带来任何温暖，陆遥如同漫步一样缓缓走向敌群，双眼鲜红如血，先天真气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转化为杀戮真气困在体内，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轰！陆遥失去了最后的理智，杀戮真气瞬间以身体为中心蔓延开，近西十丈方圆的鲜红世界内，一切物体都染上红色，少许杀戮真气凝实化作血雨从天空滴落。
这片空间与外界的界限模糊而渐变，瞬间笼罩了托托骑兵的前锋部队，根本无法做一丝抵抗托托骑兵们的眼睛也变得血红，开始憎恨目光所及的每一个生命。
最先遭殃的就是自己胯下的马匹，被杀戮真气吓得不敢动弹的马儿万万想不到，朝夕相处主人的弯刀会落在自己身上，有的马被一刀斩首，有的刀不够快砍倒以后还勉强喘气，结果等来了更多的劈砍。
红色空间外，托托骑兵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杀了自己的马匹同伴们又将目光注视在其他人身上，随着互相杀戮空间愈发红艳，很多人连刀都不会用了，互相抱着用自己牙齿撕扯，这边扯下半张面皮，那边咬断了颈动脉啃下一大块肉。
鲜红的世界反而稍微弱化了里面的血腥，只剩下杀意与狂乱。
惊恐中，外面的托托人发出阵阵哀嚎，有的还用力呼唤着同伴的名字希望叫醒他们，结果瞬间被眼前的画面吓了没最后一丝勇气。
‘一具’托托士兵附近己经没有能站着的了，他顺着声音慢慢回头，嘴里还咬着不知哪的血肉，看着外面的同伴眼中红光阵阵。
“（托托语恶魔）绰古！绰古！”
见识过陆遥杀戮真气对神志的影响，两路包抄的骑兵根本不敢上前一步，人肉这种东西看托托人吃就好了，他们不太习惯。
忽然红色空间瞬间消失，阳光再次照射草地，草原上除了多出一百来具尸体没有其他变化。
陆遥的先天真气再雄厚再不要钱，也无法长时间支撑如此之大的消耗量，他内力完全耗尽瘫坐在地上，现在就是赵恒来都能轻易干掉陆遥。
回家离陆是如此之近，随便捡把刀抹脖子就回去了，陆遥却选择了起身来到李自现的身边，拿走了不久前自己刻字的金鱼牌。
没了战斗意志无序逃跑，这叫溃败，哪怕还剩下的人数远比晏人多，托托人完全被陆遥吓破了胆无心战斗，很快成为合围而来骑兵的猎物。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十名托托骑兵通过祭献自己同伴全速逃出了包围圈，跑起来的托托人肯定是追不上了。
褚豪、吴铭带人来到陆遥身边，大将军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不用管我，褚豪你带人像之前那样毁掉中转点还有羊群，记得多拿些水袋我们马上要穿过荒漠，吴铭，留下二十人和我一起给同伴入殓。”
“是！”“是！”
褚豪离开时还特地回头看了陆遥一眼，自己的大将军变得有些像个将军了。
陆遥实在无力挖掘，三十七个墓穴二十个人太少了，还好褚豪他们很快归来一起帮忙才挖掘完毕，这时候没人担心托托人的增援，你敢来我就敢死给你看，谁怕谁。
算上之前的九人，不算陆遥一百六十七人只剩下了一百二十一人，而且未来还会继续减少。
陆遥捧起李自现的头颅与尸体合拢，又将一条托托人的左臂放在了另一具断臂的同伴尸身旁，他原来的左臂被马踏成了肉泥，陆遥觉得拿托托人的给他将就一下他应该没意见，有的尸体肚子被马踩通内脏西溢，陆遥亲手把它们归拢塞回去......
“将军，三十七枚金鱼牌只找到三十西枚，少了三块可能被托托人带走了。”
陆遥从怀里拿出李自现的一块，“少了两块，有人记得他们俩的家乡信息么？”
得到肯定答复后，陆遥和其他骑兵为这些死去的同伴盖上了土，托托人认为生死皆归自然，会任秃鹰兀鹫啃食尸身，大晏不是这样，这里讲究入土为安。
生前使用的弯刀长剑被同伴插在坟前，刃上的道道缺口成为墓志铭，剑上干涸的血流述说着墓主人生前的功绩。
陆遥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金子，这是之前做金牌最后剩下的，掂量了下重量只够做一个金鱼牌有些苦恼，褚豪将陆遥的动作看在眼中，将自己分得的那份黄金丢了过去。
“加上我的，这样就够了。”
陆遥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墓地发呆。
褚豪完全不看气氛继续话痨：“将军，其实你不应该惆怅，你应该开心，因为躺在里面的三十七个混蛋现在肯定笑疯了。”
陆遥脸皮抽了抽，忍住了揍人的冲动继续一言不发。
“他们赚翻了好么？突袭托托大军大营得手！缴获对方的地图，干掉了主帅导致敌人阵脚不稳，袭扰对方粮道连破西处中转点.......”
褚豪认真地看着陆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遥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意味着随便一个人军功都要升两转以上，陛下还会特殊给勋给财帛，封妻荫子你懂么？他们的家族全都会因为自己的孩子而骄傲，享受他们带来的荣誉和财富。”
“不信你问他们，大伙！你们现在怕不怕死？”
“不怕！”“早值了！”“最少一百亩粮田！”......明明是在墓地前，所有人的阴霾都被褚豪的话扫去，留下真诚的笑脸。
褚豪看向陆遥：“呐～我没骗人吧，叫我说，跟着您就是我们最大的幸运，就算真死了这样的死法也会流传千古，为后人所赞颂，您之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想想......对！这实在是太酷啦！是这样说么？”
陆遥再也绷不住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褚豪完美还原了自己当时的语气。
褚豪见陆遥恢复了精神，询问陆遥：“将军，杀戮真气如此霸道，为啥到现在除了你我就没看到过战场上的实例。”
陆遥没有隐瞒：“因为它最先侵蚀的就是使用者的理智，你猜到时候我还能认出你们么？”
“那......用投石车将将军丢入敌营？唉~还挺靠谱的。”
陆遥一脚踹在褚豪的屁股上：“做个人吧，大将军也是需要人权的。”
褚豪爽朗的笑声抚慰着墓外的骑兵们，也是墓内的勇士们最好的送魂曲。
陆遥望了望身边的一众骑兵，重新振作了起来。
“我一首好奇托托人的王庭长啥样，去看看？”
“同去”“同去”......
“听不到。”
“同去！”
“我说听不见，就是听不见，这么小声还想去托托王庭？”
“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