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
让原本的配角，成了主角。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范文哲身上。
“李兄，周兄，这岭南行省还算富庶。”
“流民不多，很快也能安置。”
“但在辖区内，还有一族常居于海上，以捕鱼为生。”
“在官府黄册上，他们一些人被统称为疍家人…”
范文哲以指代笔，沾着茶水，在八仙桌上勾勾画画。
岭南行省背靠大山，沿海为山林、平原。
在近海，还生活着几十万的疍家人。
这些疍家人，过去也都是大康皇朝的子民。
破产后，无奈只得去海上讨生活。
他们常年生活在船上，以捕鱼、采摘珊瑚、珍珠为生。
珊瑚、珍珠这种奢侈品，可遇不可求。
大多数的疍家人，都是靠捕捞海鱼，晒成鱼鲞售卖给行商，换取稻米、茶醋，以及一些日常所需之物。
“这些疍家人，穷的叮当山响！”
“可他们还算是我大康皇朝的百姓！”
“没到税吏去收税，他们便划船进入深海处逃避。”
“李兄之所以一直是‘不称职’，也跟这些疍家人有关系！”
“依兄弟之见，不如将这些疍家人转户到新洲！”
“一来，可以解决周兄亟需人手的困境！”
“二来，也能免去李兄诸多麻烦，一举两得呀！”
范文哲这一番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通一拍大腿，激动道：“对呀！本官怎么就没想到呢！”
“哎呀哎呀！周兄恕罪！周兄恕罪！”
“兄弟我也是被这考绩弄昏了头！”
“我罚酒三杯，权当赔罪！”
抄起桌上的酒壶，李通给自已倒满一杯百果酒，一饮而尽。
周百川想要拦下他，都来不及！
这厮刚要倒第二杯，周百川连忙拦下：“李兄且慢！莫不是贪恋杯中之物， 不肯与我和范兄一起共饮？”
脸上堆满了真诚的味道，周百川这么说，李通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周百川的意思。
大家都是当官的人，官场上的规矩还是懂的。
这年头，既然是大家都有好处的办法。
自然不会做的太过分。
这件事，李通希望周百川能将几十万的疍家人尽数迁走。
只要疍家人迁走，他立刻就会向朝廷禀明情况。
这样一来，户部那边给他制定的财税份额，就会相应降低。
吏部那边，在考绩时也好给他一个‘称职’！
李通今年已经五十有九，再想往上走一步，千难万难。
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在岭南行省多待几年，为儿孙后代，打下一个好基础。
而周百川这边的需求，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只要是大康皇朝的百姓，愿意跟他去新洲的就行。
流民可以，灾民也行，这疍家人自然也没有问题。
他们都是一群在陆地上混不下去的人，才会在海上艰难讨生活。
若是有重返陆地的机会，他们会比任何人都要珍惜。
就这样，两个一开始称兄道弟，中途差点翻脸，最后又和好如初的二品大员，最终定下了合作的章程。
深夜，酒局才散。
周家父子在安顿好后，回到了驿站休息。
杨鑫淼则骑马，领着几个小太监回到了军营之中。
根据内廷的规定，监军在休息时，不得留宿在军营之外。
杨鑫淼严格遵守着这条规矩，回到军帐内，几个小太监开始伺候他洗漱。
洗漱过后，身穿着一身内衣的杨鑫淼，坐在桌案前。
接着油灯照映出来的光亮，将酒席上的所见所闻，仔细记载下来。
午夜后，书写完毕的杨鑫淼，这才站起身来，冲着帐外喊了一声：“来人！”
“杨公公！”
进来的两个小太监，连忙给杨鑫淼行礼。
将一厚沓信笺塞进信纸内，融蜡密封，盖上自已的印鉴。
杨鑫淼对着其中一个小太监，吩咐道：“你连夜去隔壁的花州府，将这封密信五百里加急，送给老祖宗！”
“喏！”
小太监双手接过信笺，转身离去。
杨鑫淼伸了一个懒腰，这才上床睡下。
第二天一早，周百川便来军营寻杨鑫淼，一同前去寻找疍家人的话事人。
这疍家人抱团，但却不能在同一片海域生存。
彼此之间，总有出现你占了我的海域，我碰你的鱼群这些事。
久而久之，疍家人自已推举出了话事人。
什么事，只要话事人点头，才能算作数。
让所有疍家人去新洲重新生活，也只有疍家话事人才能做主。
两人来到码头，坐上疍家人的渔船，带着礼物、随从，一起出海。
半天后，一行三十几人，这才登上了疍公岛。
这岛屿不小，乃是疍家人在岭南海域，为数不多控制的陆地！
渔船一靠岸，周晓词就在父亲耳畔嘟哝一句：“爹，这群人哪是什么渔民啊，这不就是一群海盗吗？！”
“平日是民，缺钱便是盗，无妨！不要乱看！”
周百川看着四周衣衫褴褛，各个面黄肌瘦的疍家人，心中已有了判断。
这些疍家人，手持着鱼叉、梭枪、大刀。
皮肤都很黑，每个人眼神之中都充满了警惕和野性。
毫无疑问，他们是最好的水军人选！
至于是海盗，还是渔民，这些周百川都不在乎，能为自已所用就行！
一路从海滩走上岸，穿过茂密的芭蕉林，众人最终在一栋三层竹楼前停下。
周晓词带着卫队，每人身上都带着一把横刀，以及一杆燧发枪。
那些疍家人不知道燧发枪是什么，只是收走了周晓词他们手中的横刀。
周晓词带着二十多人的卫队，站在了竹楼外。
周百川、杨鑫淼一前一后，带着周晓诗，几个师爷一起走进了竹楼之中。
竹楼一楼，没有人居住，太潮湿了，而且还有瘴气袭扰。
众人走上二楼，这里越有三十方大小。
就算进来了六七个人，依旧不显拥挤。
而在楼梯口对面，坐着十几个疍家人。
他们头裹着百色巾，手里拿着水烟袋。
吞云吐雾地看着周百川等人。
居首之人见周百川等人走进来，站起身来做了自我介绍：“俺叫水狼，是疍家的话事人。”
“你们是朝廷派来催税的吗？”
“告诉你们，要钱没有，要命奉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