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叔也吓了一跳,要不是我一把拽住了,差一点从躺椅上翻下去。
“小心。”我喊了一声,赶紧拽住孔叔的手腕。
被冰的一个激灵。
孔叔身上也太凉了吧,他这是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了,身上怎么这么冰?
现在是九月,早晚确实冷,但也没有冷到这个地步吧?
“孔叔,你穿太少了。”我关心道:“山里早晚凉,冻着就不好了。”
孔叔清醒过来,缓过一口气。
“啊呀,我就想休息一会儿,不知不觉睡着了。”孔叔伸手抹了抹脸,抱着胳膊抖了一下:“幸亏你喊我一声,不然真要冻出病了。”
九月是温差最大得时候,白天出太阳得时候,能有二十多度,晚上气温急速下降,最冷得时候,只有几度。
“赶紧进去暖暖。”我催着他进屋:“你有厚衣服吗?”
孔叔楞了一下:“还真没有……没想到你们这里晚上那么冷。”
白天聊了一会儿,我也知道孔叔不是本地人。
孩子的母亲,也就是孔叔的妹妹,也是外地嫁过来的,这次来青山市,就是为了给孩子办丧事。
孩子的外公外婆过世的早,如今娘家,舅舅最大。
“你穿这衣服可不行。”我往里一看,他们请的人倒是在,不过都是小年轻,能扛,穿的一个比一个少,估计也匀不出多余的衣服来。
“没事儿。”孔叔说:“明天白天,我让他们带件衣服进来。”
“那晚上也冷。”我想了想:“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我知道要上夜班之后,就特意带了几件厚衣服来,虽然不是羽绒服,但也是很保暖的棉服。虽然不贵,但是足够了。
孔叔挺不好意思的,再三道谢。
这有什么的,我可是收钱的,那么多钱,别说穿件衣服,就是我现在打车出去买一件,都是应该的。
这家人真是客气。
我匆匆回去拿衣服,远远的便看见赵叔坐在前台,低着头,全神贯注的。
走进了一看,我差点没笑出来。
他竟然在看书。
看的非常专心,我靠近都没有察觉。
我也不想打扰他,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拿了件最宽大的棉服下楼,看见赵叔刚刚遨游完知识的海洋,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抬头。
我又想笑了。
老爷子这一把年纪的,难道是打算退休了去上老年大学吗?
“赵叔,你这看的什么书呢?”
我随口说着,探头一看。
新华字典?
我一头雾水。
咱们这前台,竟然能找出新华字典来,总不能是赵叔自已带的吧?
“没事儿干,随便看看。”赵叔有种学渣偷偷摸摸好好学习,被另一个学渣抓包的尴尬,立刻转移话题:“你这是干嘛去?”
“哦,给人送件衣服。前面办丧事的,一号厅那家没带厚衣服,我这正好有,借给他们穿一下。”
赵叔的表情,有些奇怪起来。
我还以为他困了,便说:“我马上就回来,很快。”
送个衣服,一去一回,五分钟。
说着,我便往外走。
“等一下等一下。”赵叔说:“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出去转转。”
要是不上班,转转就转转,但是现在就我们俩值班,又没到十二点,肯定不都离开前台。
“不太好啊。”我只能说:“赵叔,前台要留人的。你要是想转转,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我小跑着就出去了。
赵叔站起来走出柜台,我已经跑远了。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又不是小情侣,有什么好转的。
我再过去的时候,孔叔应该是睡了一觉也不困了,可能还有点冷,正在烧纸。
每个灵堂里,都会配一个铁盆,烧纸都在里面烧,不控制时间分量,但是不要出灵堂的范围就行。
虽然如今很多人都在喊要科学祭拜,环保祭拜,不烧纸钱,不要污染环境,可以送花之类的。但大多数人还是遵循传统。
给故去的人烧纸钱,烧纸扎的各种物品,是活人的心意,万一真的能收到呢?
“孔叔。”我大步,进门,将衣服给他。
孔叔接了衣服,连声感谢:“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没事儿,一件衣服,不值什么。”我说:“我那边还要值班,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可以过来。”
上班期间,就是这点尴尬。
夜班时间,可以在值班室睡觉,一睡一夜也不要紧。但是,我可以睡觉,不可以干私活。
哪怕是牺牲自已的睡眠时间,那也不行,那是两回事。
我只能给孔叔留一个电话号码,就赶紧回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走到半路,又闻到了燃烧的烟味,这一次的味道,和闻习惯了的,又有些不同。
像是掺杂了什么东西在里面,一起烧焦了的味道。
我回了旅馆,远远的就看见赵叔站在门口。
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至于这么想出去走走吗?我也是无语。
都没进门,我便说:“赵叔,你出去转转吧。我在这守着就行。”
“行。”
赵叔就应了一句,就走了。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也没多想,回到前台坐下,刷手机打发时间。
再刷一个小时,就能去休息了。
刷着刷着,也不知怎么我就困了,干脆把椅子放倒,靠在上面,再扯过一件衣服盖在身上。
我打算打个盹。
如果是正常上班,今天夜班,明天白天可以休息。但是现在接了私活儿,明天白天肯定要去一号厅帮忙,就不好睡觉了,晚上就不能熬的太狠。
没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了,半睡半醒间,看见有个人影一晃。
一个激灵,我醒了过来。
面前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差一点把我吓的喊了出来。
我猛地往后一躲,脑袋撞在椅背上,咚的一声。
“啊!”
我伸手捂住脑袋,这才看清楚,是昨晚来住宿的,三号厅姓魏的那家的老太太。
差点没把我吓死。
也不知现在几点了,灯光忽明忽暗的,这破灯坏了不是一两天了,明天一定要报修。在这种地方,真不能有这么搞气氛的设备。
我定了定神,喘口气道:“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年纪大了,看着没有九十也有八十八,眼神十分浑浊,动作也很缓慢。
她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
“您小心点。”我连忙在后面说。
灵堂烛火彻夜不熄灭,我们这客房,晚上住客出去是很正常的。
就是魏家这几个孩子,我觉得不太孝顺。
年纪这么大的老太太,竟然让她一个人出来,也不说来个人陪一下。
老太太走了之后,我看了一下时间。
要是过了十二点,我就打算去值班室休息了。靠在椅子上睡觉,哪怕是身上搭了一件衣服,还是觉得越睡越冷。
没看见老赵,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回去睡觉了,只是看我睡着了,所以没喊我。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
这一看,我呆住了。
离我睡着,才过去十分钟。
可是我明明有一种,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感觉。甚至,我都听见了自已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