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头什么都没拍到，我既有些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拍不到，没人会相信我。可拍到了，只怕也不会拍到老太太。
到时候大家看我进进出出，来来回回的跑，像是个傻子一样，更说不清楚了。
盯着雪花点发了一会儿呆，我回过神来，开始收拾。
残局倒是还好，除了开始的泡面吃掉了面，留下了盒子之外，其他的几乎都是连着包装袋一起吃的。
我能端走几箱零食，说我是买的。
但我不能一口气吃几十桶泡面，解释不了，别人会觉得我也不是人。
收拾完桌子，回到收银台前，打算把钱付了。
刚才给老太太买的那些吃的，虽然我紧张，但为了拖延时间，也为了账不乱，每一件我都扫了码算了金额。
当时紧张也没多看，想着都是吃的，能有多少钱？
万万没想到，一看总金额，竟然有两千多。
我吓了一跳。
刚才吃的那些，能值那么多钱？不就是几桶面，几根火腿肠吗？咱们这小卖部虽然没有竞争，可东西也都是正常市场价，不是见一个宰一个的地方。
我赶忙仔细一看记录。
原来如此。
泡面之类，总共也没多少钱。贵的是最后慌不择路拿的零食。
巧克力，牛肉干，进口糖果，都是不显山不露水，一盒子好几百，或者一斤一百多的。
破财……消灾吧。
我这会儿命都在飘荡，也顾不上心痛了，拿出手机打算付钱……突然，我想起件事情来。
这里没信号付不了钱啊。
我完全可以用程家给的现金付钱。
请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太太吃饭，难道不是做好事吗？
既然是做好事，就能用程家给的钱啊。
当下，我就掏出现金，数了二十五张，放进抽屉。
掏出手机算了下还要找零多少，按着差价，又拿了一瓶酒。
刚才也是没想起来，不然直接给拿几瓶酒，别说五千，八千都能花完。
拿着酒，关上灯，出了门。我将酒打开，往地上倒。
“老太太，我敬你一杯酒，喝了酒，你安心上路吧。”
酒香四溢中，第一缕阳光升起来了。
青山市早晚温差很大，晚上很冷，这会儿开始升温了，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今晚这觉是不用睡了，去前台收拾收拾，准备吃早饭下班了。
我今天，势必要好好的给赵康顺做一个榜样。
让他学我！
回宾馆的路上，我穿过了告别厅的院子，只见三号厅已经在收拾了。
我快步走过去，在门口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告别厅正中，是一张照片。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鼓起勇气看过去。
照片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是昨晚上吃了我三千块钱的的。
哪里是什么姐妹，分明就是她自已。
三号厅已经退了，工作人员正在收拾，都是认识的，我随手抓住一个。
“这家，今天火化吗？”
“对，今天第一炉。”告别厅的同事说着摇头：“老太太也是作孽，儿女双全，结果呢，晚上连个陪着人都没有。三天一到着急慌忙的火化，生怕多浪费自已一分钟，所有的东西，也都用的是最便宜的。”
想着昨夜见到老太太的模样，又想着几个穿着体面讲究的儿女，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但愿昨天那一顿，能让老太太走的时候，饱饱的，暖暖的。
从三号厅出来，我先回了前台。
牛马就是有这样的觉悟，班这个东西，只要上不死，就往死里上。再有两小时该和早班交接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路灯也还亮着，进了大厅，我就看见赵康顺坐在前台。
他又在看新华字典。
这一次，我已经不慌了。
打架，我打不过你。
但是学我，可没那么好学。
赵康顺听见声音，抬头看见是我，用非常正常的声音问：“还以为你在睡觉呢，这一早，你去哪儿了？”
“哦，饿了，去弄点吃的。”我走过去：“赵叔，学习呢？”
“嗯呐。”赵康顺说：“俗话说的好啊，活到老，学到老。”
“对。”我给赵康顺比了个大拇指：“我也在学呢。”
我在赵康顺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机。
赵康顺有意无意的，偷偷的看我的手机。
我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打开了我刚才下的APP。
高效学英语，疯狂单词一百天。
赵康顺惊呆了：“这是什么？”
“这是一款学英语的软件。”
“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学这个？”
“当然是为了进步。”我正色说：“现在是国际社会了，咱们殡仪馆说不定哪天也要和国际接轨呢？万一要来个外国友人呢，我上学的时候，英语虽然不好，但总有点底子，现在捡起来，拍拍还能用。”
说完，我字正腔圆的跟着手机朗读起来。
其实根本都不知道自已在读什么。
不过不要紧，我不懂，赵康顺也不懂啊。
不管是真的赵康顺，还是假的赵康顺，都不懂。
我一边读，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看赵康顺，只见他用一副空白又艰难的表情，看向自已面前的字典。
我心里冷笑一声。
模仿人类，哪有那么简单。
人在地球这么多物种里脱颖而出，走上食物链顶端，靠的可不是尖牙利爪，是脑子啊。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还下单买了电棒。最大功率，最近的发货点，顺丰次晨达。
不管拼得过拼不过，我不能坐以待毙。
今天，我没去吃早饭，赵康顺也没吃。
七点五十，白班的竺明艳和衡博远一起来了，两人进了门，就呆住了。
衡博远看了看竺明艳，说：“明艳，你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没睡醒？”
竺明艳老实不客气的掐了一下。
衡博远痛的跳了起来。
“果然不是做梦。”竺明艳三两步走过来：“赵叔，小秦，你们俩这是干嘛呢？打算回去上学吗？”
“学到老，活到老。”我认真的说：“我打算自考。”
三个人一起：“啊？”
我重重点头。
“对，没错，我一会儿就去买书。我最近突然特别想学习，还打算学学绣花啊，厨艺啊，画画什么的。”
我把三个人雷的外焦里嫩，收拾收拾。
“走吧，赵叔，吃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