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张里正说话,秦氏就抢先哭嚎起来:“里正啊,您可不能听信这小崽子的一面之词啊!
我们辛辛苦苦照顾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些田地财物,都在给他看病的时候花光了,我们家还倒贴了几百文,现在哪还有什么能还给他的呀!”
叶广田也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里正,大凡这孩子不懂事,我们一直把他当亲骨肉,可他却这般误会我们,实在让人心寒呐。”
“闭嘴!”张里正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你们不是说给大凡看病花了不少银钱吗?
你们找的哪个郎中?我现在就要和他对质,看看你们两口子有没有说谎。”
“这个……这个……”秦氏一时语塞,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叶广田连忙接过话茬:“我们找的镇子上的郎中,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已经不记得了。”
“对对对,就是如此。”秦氏连连点头附和。
“胡说八道!”张里正语气变得严厉,“叶广田,你这些年请过几次郎中,村民们一清二楚,就不要想着糊弄大家了。”
“据我所知,自从叶大凡到你家后,你家只找过村子里的李三灸诊过病,其中,为叶大凡看病的次数更是一次没有,我说的可对?”
叶广田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神闪烁,“里正,这……这其中定是有误会,或许是我记错了,大凡的病也不全是找郎中看的,还有些土方子,也花了不少钱。”
张里正冷哼一声,“那你倒是说说,都用了哪些土方子,花了多少钱?”叶广田又一次哑口无言。
这时,叶大凡站出来说道:“里正叔,他们纯粹是睁眼说瞎话,我在他们家是生过几次病,可哪次不是我自已咬牙硬扛过来的?
他们根本没请过郎中给我瞧病。平常连顿饱饭都不给我吃,更别提有新衣服穿了,我就像个被人嫌弃的家奴。
要不是我命大,早就饿死冻死了。
在叶家,也就刚进门的春杏姐把我当个人看,会帮我干些活。
其他人,都只知道使唤我,稍不如意就对我拳打脚踢,我身上这些伤,也全是他们打的。”
村民们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看向叶广田一家的目光,也充满了谴责与鄙夷。
张里正目光如炬地盯着叶广田一家,声音冷硬道:
“叶广田,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们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丧心病狂!
这可是你亲侄子,你做叔叔的不但不帮他,还妄图霸占他的财产,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用不用我去县衙走一趟,将你家做的这些丑事,告诉给县太爷?”
叶广田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哀求道:
“里正,我错了呀,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求您看在同是一个村子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吧,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氏也跟着跪下,哭哭啼啼地附和着:“里正啊,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对待大凡,求您开恩呐。”
叶庆安三兄妹见爹娘跪下,忙不迭跟着跪下,一个个垂首不语。
张里正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中满是厌恶,但也知道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同村而居,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深吸口气后说道:“叶广田,念在你养了叶大凡七年的份上,钱财便不再追究,但是他爹留给他的田地,你必须立即归还。
并且,还需拿出五十斤杂粮,交给叶大凡,当做这些年,你种他家田地的利息。”
说完这些,张里正转身开口,“大凡,叔这样处理,是否妥当?”
叶大凡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明白里正的为难之处,再加上他爹当初也没给他留下多少银钱,便点头答应下来。
“一切依里正叔安排,多谢里正叔为我主持公道,此恩我叶大凡定不会忘。”
张里正微微点头,心想叶大凡这孩子多日未见,竟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像原来那般不爱说话唯唯诺诺。
如今的他,虽然身形瘦弱,但身姿挺拔,目光坚定,话语间条理清晰,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倔强与勇气。
看来这些年的苦难,并未将他击垮,反而磨砺出了他的锋芒。
张里正先是让叶大凡穿上了破夹袄,以免冻坏身体,随后才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叶广田一家:
“既如此,叶广田,你速速去将田契和五十斤杂粮拿出来交给他,从今日起,你们便再无瓜葛。”
叶广田虽说心疼的要死,但也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赶忙应了一声,起身时腿都有些发软,在叶庆安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而后他不敢耽搁,匆匆回家取了田契和杂粮,片刻功夫就出了门。
张里正接过田契,仔细查验一番,又打开粮袋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才将田契和杂粮交到了叶大凡手上。
又朝周围村民摆手道:“此事已经了结,大家没什么事,也都散了吧。”
村民们见没了热闹可看,便陆续回家去了。
叶广田一家,也灰溜溜的进了自家院子,紧紧锁上了大门。
等到村民们散去,张里正才关心起了叶大凡的住处,
“大凡,这寒冬腊月的,你要是没有住的地方,不如就去叔家暂住一个冬天吧。等到来年开春,再搭个茅草屋自住即可。”
叶大凡心中一暖,连连摆手拒绝:“不了里正叔,我回自已家里住就行,虽说那屋子长时间无人居住,破旧了些,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这些年,我也受够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如今拿回了自家的田地,我就想堂堂正正的在自家过日子,努力把生活过起来。”
张里正点点头,“行吧,大凡,叔就不勉强你了,你记住,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一定和叔言语一声,别一个人硬扛着。”
叶大凡重重点头,随后和张里正道了别,就背着粮袋,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自已原本的家里走去,只留给张里正一道孤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