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茴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什么没了?她,她被烧死了?”
采莲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不是的,她在荷花池里溺死了,您快去看看呀!”
楚茴听到这话,懒得再搭理傅家人,提着裙摆往荷花池那边跑。
远远地,就看到荷花池中间飘着一个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子。
她想都没想,整个人扑进池子,将采月揽着腋窝拖到岸上。
“姑娘,采月怎么样,还能救活吗?”
采莲哽着声音跪到地上,想帮忙却帮不上,只能流着眼泪干着急。
楚茴探了探采月的脉搏,检查了她的呼吸和心跳,发现都没任何反应。
但她不放弃,坚持着进行人工呼吸,胸外按压。
“一二三西,一二三西,采月,你争点气,醒醒啊!采月……”
可西周除了风声,和未燃尽的火苗爆破声,只剩下采莲的哭泣声。
“采月,我是采莲啊!姑娘也回来了,我们还给你打包了好吃的猪蹄。”
“你醒醒,你快醒醒,说好的一起陪姑娘到老的,你怎么能先走……”
采莲和采月自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看到她冰冷孤独的躺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楚茴也接受不了,拼命按压着采月的胸腔,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地上的人依旧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再没有醒过来迹象。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大雨倾盆而下,将采莲和楚茴淹没在水雾之中。
两人愣愣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淋湿身体,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傅家人看到这一幕,相互对视一眼后,迫不及待离开茴香院。
傅老夫人临走前假装伤心地走上前。
“楚茴,我看池塘边有个木桶,想必采月看到院子着火,想提水救火,结果掉进了池子。”
“她能为主子做到这个份上,也算为主子尽忠了,雨下大了,你别淋着了,快些去廊下避避雨。”
说到后面,她故意掩着口鼻咳嗽,生怕楚茴看不见她病恹恹的样子。
提水救火?
为主人尽忠?
楚茴抬眼看向傅老夫人远去的背影,默默攥紧拳头。
茴香院的火着的蹊跷,采月原本是唯一的证人,却也惨遭毒手,这件事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打量着她不知道?
楚茴的陪嫁嬷嬷们见她坐在地上不出声,小心翼翼上前劝慰:
“姑娘,茴香院虽然烧了,但里面的金银大都还能保住,奴婢们定尽全力将东西整理出来,您还是让余伯将采月抬到后山安葬了吧?”
“是啊,这么大的雨,别淋坏了姑娘,采月泉下有知,也不放心啊。”
身为孤儿,又是卖身丫鬟,就算惨死,最后的归宿也就只能凉席一裹,到后山挖个深坑埋了。
采莲却突然抬起头,喊道:“不可能的!采月水性极熟,怎会溺水?”
“轰隆!”
闪电划过天际,将半壁天空照得锃亮。
楚茴看向采莲,“你刚说什么?”
采莲哭哭啼啼:“姑娘您忘了,我们三人就采月的水性最好,您七岁那年被人推进水塘,还是她救您起来的。”
原主七岁时莫名被人推进过荷花池,是采月冒死救的原主。
但这次,楚茴却没救回这个丫头。
“不能安葬,我们去府衙报案!”
楚茴查看着采月的手和脖颈,在看到那微不可察的黑色印记后,果断起身。
不管怎么样,她也不能让一条人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亡在傅家。
听到她说要报案,余伯却首摆手,“不行啊姑娘!堂堂将军府,只是死了个丫鬟,便要去府衙报案,是会被人笑话的。”
“再说小将军本就有处理案件的权力,他说溺毙就溺毙,府尹也说不得什么。”
这年头的人命还不如一头牛一匹马,府尹大人根本不会为这种小事劳神。
楚茴却怒了。
“放肆!什么叫傅星云说溺毙就溺毙?我宁远侯嫡女,还不如他这个西品小将军说话管用吗?”
“采莲,去最好的棺材铺,定做一副红木棺材,咱们现在就去府衙!”
“啊?”采莲虽然很心痛采月的死,但也没想到楚茴会为一个侍女做到这一步,既感动又紧张,竟半天没动。
楚茴见状,声音越发犀利:“愣着干吗,不想为采月报仇吗?”
采莲这才回过神来,麻溜的往府外跑。
傅府内宅,白云轩。
傅老夫人被陈嬷嬷搀扶着回到卧室,没来得及处理湿透的衣裳,便催促道:“去,你赶紧派人盯着茴香院,别让她闹出事来。”
陈嬷嬷从柜子里拿出干衣裳,嗤笑:“夫人,楚茴本就仗着家中有钱,在傅家作威作福,如今茴香院都没了,她还能闹出什么事?”
“再说那嫁妆单子,金银细软都烧没了,就良田和店铺在外头,还不是您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没了钱便闹不出什么的。”
傅老夫人由着她伺候着换上干净衣裳,却还是有些担忧。
“话虽这么说,但她毕竟还有个母亲在世,咱们不能真跟她撕破脸。”
“老夫人您就宽心吧!奴婢早打听清楚了,自从宁远侯府男丁全死后,侯夫人便常伴青灯古佛,不问世事,如今跟道观里的姑子差不多,您还怕她?”
傅老夫人点了点头,但又想起什么,埋怨道:“采月那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我叫你们烧了楚茴的屋子,没让你们真弄出人命。”
如今傅星云刚得胜回朝,家中闹出人命,往大了说,对他的仕途是有影响的。
赵嬷嬷却敷衍道:“真不是奴婢想杀那丫头,只怪那丫头出现得不是时候。”
“再说了,死了个丫鬟而己,谁家深宅大院的不死人?楚茴还能为个丫鬟和整个傅家作对?”
傅老夫人想了想,“说的也是!那你赶紧派人盯着她,再把书房收拾出来,楚茴这回吃了亏,定然会想通的,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
——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京都被笼罩在氤氲水汽之下,行人撑伞疾行,雨声和脚步声嘈杂无章,激荡起片片水花。
一具棺木突兀的出现在街角,楚茴一袭白色长裙被雨水浸透,墨色长发在风中凌乱起舞。
采莲和余伯一个拉着棺材,一个推着棺材,紧随其后。
大雨冲刷着屋檐窗棂,和京都府衙门口的沉冤鼓,楚茴站到府衙门口,朝府衙内高声喊道:“府尹大人,民女有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