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魂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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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法解释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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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食魂筷
作者:
戴镣舞者
本章字数:
4212
更新时间:
2025-07-09

林默站在黑暗的厨房里,手中紧紧握着那双乌木筷。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仿佛成了一尊雕像。那双筷子在他掌心,沉甸甸的,那股奇异的温感,正通过皮肤的接触,缓慢而持续地渗入他的身体,像某种古老的、无声的召唤。

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在他心底翻腾。

他想用它们。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用它们来完成一次烹饪,一次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烹饪。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扑灭。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拉开了冰箱的门。冰箱里的冷光照亮了他微微有些发白的脸,也照亮了里面寥寥无几的食材——一碗昨晚剩下的米饭,两颗鸡蛋,还有一小撮被苏晴用保鲜膜仔细包好的葱花。

最简单的食材,也是最考验厨师功力的食材。

蛋炒饭。

林默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三个字。他要做一碗蛋炒饭。

他将乌木筷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台面上,仿佛那是什么神圣的权杖。然后,他开始处理食材。他的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米饭因为隔夜而变得略微干爽的质感,能闻到鸡蛋那细微的、独有的腥甜,甚至能分辨出每一根葱白和葱叶在香气上的微妙差别。他的五感,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了。

打蛋,蛋液在碗中呈现出一种充满生命力的金黄色。切葱,葱花的大小均匀得像是用机器测量过一样。

他点燃了灶火。蓝色的火苗“呼”地一下窜起,映在他的瞳孔里,像两簇鬼火。他没有用平时炒菜的铁锅,而是从柜子最深处,取出了那口跟随他多年的、保养得油光发亮的手工铁炒锅。

热锅,倒油。当油温升至恰到好处的那一瞬间,他将蛋液倒入锅中。

“滋啦——”

金黄的蛋液在高温下迅速凝固、膨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就在蛋液即将完全熟透但还保留着一丝流质的刹那,林默将冷饭倒入锅中,手腕发力,开始了快速的颠炒。

就在这时,一种奇妙的感觉发生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与这口锅、这团火、这锅中的米饭融为了一体。每一次颠锅,每一粒米饭的翻滚,都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清晰的立体图像。他能“看”到每一粒米都均匀地被蛋液包裹,被热油浸润。他的动作不再是出于经验和记忆,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行云流水般的挥洒。他甚至感觉,身旁那双静置的乌木筷,正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力场,引导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当米饭在锅中开始微微“跳舞”,当葱花的香气被热力彻底激发出来,当所有食材的香气完美融合的那一刻,林默知道,好了。

他关上火,将那份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因为没有加酱油而显得有些寡淡的蛋炒饭盛入碗中。米粒金黄,葱花翠绿,宛如金玉之上点缀着翡翠,散发着一股纯粹而原始的谷物与油脂的香气。

林-默端着碗,坐在了餐桌前。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他拿起那双乌木筷,感觉它的重量似乎比刚才更沉了一些。

他夹起一撮炒饭,缓缓地送入口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当米饭接触到他舌尖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排山倒海般的味觉风暴,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灵魂!

那是什么样的味道?

他首先尝到的是“锅气”,那是一种只有在猛火和铁锅的完美配合下,才能诞生出的、带着一丝焦香的、独属于爆炒的灵魂之味。紧接着,是米饭的味道,每一粒米都外层干爽,内里却依旧保持着弹性和,米粒本身的甘甜被发挥到了极致。然后是鸡蛋,那不是普通的炒鸡蛋,而是如同顶级蟹黄般鲜美馥郁的滋味,温柔地包裹着每一粒米饭,却又丝毫不抢戏。最后,是那一抹葱花的清香,如同画龙点睛之笔,在浓郁的口感中带来一丝清新的气息,让整个味觉体验变得无比完整而富有层次。

不,不仅仅是这些。

林默在这碗饭里,尝到了一种超越了食材本身的东西。他尝到了阳光下稻田的味道,尝到了清晨鸡窝里还带着温度的鸡蛋,尝到了菜园里破土而出的青葱……他甚至尝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对“完美”二字最偏执的渴望。

这味道,他追逐了一生,在梦里演练了千百遍,却从未在现实中真正实现过。

而现在,它就在他的口中。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林默的眼角滑落。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梦想成真的、巨大的狂喜与战栗。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像一头饿了三天三夜的野兽,用那双乌木筷,大口大口地将碗里的炒饭往嘴里送。他吃得又快又急,仿佛慢一秒,这人间的无上美味就会消失不见。

风卷残云,一碗饭很快就见了底。

林默放下碗筷,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充斥着他的西肢百骸。他看着手中的乌木筷,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崇拜。

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这就是能让他登上巅峰的神器!

然而,就在这股狂喜的热潮逐渐退去之后,一种奇怪的感觉,悄然从他的胃里升起。

那是一种冰冷的、虚无的……空虚感。

非常奇怪。他明明刚刚吃下了一大碗饭,胃里是充实的,但他的身体深处,却像有一个无法填满的黑洞,正在贪婪地叫嚣着。那不是普通的饥饿,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对于“什么东西”的渴求。食物,似乎无法满足这种渴求。

他感觉有点冷。

林默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他看了一眼那双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乌木筷。在月光下,它们的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沉了一些,仿佛刚刚吸饱了墨汁。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双筷子,给了他极致的美味。那么,它……又从什么地方,取走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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