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夜语转身的瞬间,军刀己经抵在对方咽喉,却在看清那张脸时愣住了 —— 是他退休多年的老局长,此刻老人的额头嵌着枚金属片,上面的缝合针符号正在皮肤下微微蠕动,“组织花了十年时间,就是为了让你成为最完美的容器。”
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夜语抬头看见树干里嵌着数十个金属管,管口渗出淡绿色的液体,在雪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他认出那是神经毒气的容器,和他在叙利亚销毁的化学武器成分相同。老局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腐烂的皮肤下露出金属骨架,“你的每一次杀戮,都在给容器注入能量,现在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军刀划破喉咙的脆响被毒气泄漏的嘶嘶声掩盖。夜语看着老局长的身体逐渐融化,绿色的液体里浮出细小的机械零件,像只正在解体的机械虫。他转身冲向村后的山坡,身后的村庄在毒气中发出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那些燃烧的房屋像被点燃的棺材,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也照亮了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墓碑,每个碑石上都刻着缝合针符号。
山脚下的公路传来汽车鸣笛。夜语扒开伪装的树枝,看见辆挂着京牌照的黑色轿车,车窗里伸出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正朝他挥舞着蓝闪蝶翅膀形状的徽章。他突然想起金属盒里的翅膜,原来这场跨越国境的追杀,终点从一开始就在北京的心脏地带。
轿车的真皮座椅还带着余温。夜语看着司机后视镜里的自己,脸上的血污己经冻成暗红的冰碴,像幅狰狞的面具。车窗外的景物逐渐从雪原变成农田,偶尔能看到路边的广告牌,上面的明星笑容灿烂,却在他眼里变成收藏室里那些固定着表情的人头标本。
“老板在顾园等你。” 司机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他说要亲手为你戴上勋章。”
夜语摸着怀里的金属盒,蓝闪蝶翅膀的磷光透过布料,在真皮座椅上投下跳动的光斑。他想起在圣彼得堡收藏室里的那些蝴蝶标本,突然明白自己从不是猎手,而是被精心饲养的猎物,所有的杀戮都只是为了让翅膀上的磷光更加绚烂。
当轿车驶过天圆广场时,夜语看见两旁的路灯突然变成血红色。那些悬挂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仔细看才发现是用人皮缝制的,灯笼穗子是染血的头发,在夜色里飘拂如鬼爪。车载电台突然播放起音乐,激昂的旋律里夹杂着无数人的惨叫,像极了他每次任务结束后,耳边挥之不去的亡魂哀嚎。
顾园的昆明湖结着厚厚的冰。夜语踩着冰面走向湖心岛,脚下的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透过冰缝能看到下面漂浮的尸体,每个尸体的胸口都插着根缝合针,针尖朝上,像片倒生长的金属森林。岛中央的亭子里亮着盏孤灯,灯下坐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手里把玩着枚纯金的缝合针徽章。
“你的眼睛很漂亮。” 男人抬头时,夜语才发现他没有瞳孔,眼窝里嵌着两颗蓝闪蝶的复眼,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比我收藏的所有标本都要明亮。”
冰面突然裂开。夜语在坠落的瞬间抓住男人的手腕,对方的皮肤下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冰冷的湖水包裹全身时,他看见湖底铺满了蝴蝶翅膀形状的墓碑,最上面那块刻着自己的名字,旁边的墓志铭是用鲜血写的:最完美的标本,永远活在囚笼里。
湖水像无数根冰针扎进夜语的西肢百骸,他死死攥着男人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对方冰冷的皮肤里。男人皮肤下齿轮转动的声音在水下变得沉闷,像老旧钟表在缓缓走向终结。
夜语的视线穿透浑浊的湖水,湖底那些蝴蝶翅膀形状的墓碑在晃动,仿佛活了过来。他的名字在最上方那块墓碑上格外醒目,鲜血写成的墓志铭在水波中扭曲,像一条不断蠕动的血蛇。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啃咬自己的脚踝,低头一看,是几具漂浮的尸体伸出惨白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和血垢,正疯狂地撕扯他的皮肉。
男人另一只手突然抽出一把短刀,刀身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短刀朝着夜语的胸口刺来,他猛地侧身躲避,刀刃划破了他的手臂,一股剧痛传来,伤口处的血液瞬间在水中散开,引来更多的 “东西”。那些原本漂浮的尸体像是被血腥味刺激,变得更加狂躁,它们拥挤着、推搡着,朝着夜语围拢过来。
夜语反手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男人的脸在拳头下微微变形,眼窝里的蓝闪蝶复眼却丝毫未损,依旧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男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手腕猛地发力,将夜语往湖底更深处拖拽。夜语感觉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瞥见男人脖子上挂着的一枚徽章,那徽章是用无数细小的骨骼拼接而成,形状正是缝合针符号。夜语突然用尽全力,张嘴咬向男人的脖子,牙齿穿透皮肤的瞬间,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涌入他的口中,那液体冰冷刺骨,还夹杂着机油般的怪味。
男人吃痛,手腕一松,夜语趁机挣脱,他迅速向上游去,身后传来男人愤怒的咆哮和尸体们落水的扑通声。当他的头露出水面时,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水带着血丝。
湖心岛的亭子依旧亮着灯,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己经站在冰面裂开的边缘,正低头俯视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在水下的缠斗从未发生。“你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吗?” 男人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注定要永远留在这里。”
夜语环顾西周,冰面裂开的范围在不断扩大,湖水在冰缝中翻滚,像一锅沸腾的开水。他看到那些漂浮的尸体也跟着水浪向他靠近,它们的眼睛空洞洞的,却像是在死死盯着他。突然,他注意到其中一具尸体的手里握着一把枪,那是他之前丢失的 92 式手枪。
夜语奋力游向那具尸体,就在他快要抓住手枪时,男人从亭子里扔出一个东西,那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尸体上。尸体瞬间被炸开,血肉横飞,手枪也被炸得不知去向。
“放弃吧,夜语。” 男人缓缓走下亭子,每一步踩在冰面上,都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你逃不出这个囚笼的。”
夜语的目光落在男人脚下的冰面,他注意到男人每走一步,冰面的裂痕就会向西周蔓延一点。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朝着男人脚下的冰面游去。
在水下,他用尽全力撞击着冰面,一次又一次。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站在冰面上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水面。
终于,随着一声巨响,男人脚下的冰面彻底裂开,他身体一歪,朝着水下坠落。夜语抓住这个机会,从水下猛地窜出,用膝盖狠狠顶在男人的胸口。男人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旁边还未裂开的冰面上,冰面又出现了几道新的裂痕。
夜语迅速爬上岸,他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但眼神却依旧凶狠。他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冰块,朝着男人冲了过去。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夜语己经来到他面前,将冰块狠狠刺进了他的胸口。
男人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窝里的蓝闪蝶复眼闪烁了几下,便彻底失去了光泽。他皮肤下的齿轮转动声也戛然而止,整个人像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样躺在冰面上。
夜语瘫坐在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看着男人的尸体,又看了看周围依旧在翻滚的湖水和那些漂浮的尸体,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洞。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手臂上被短刀划伤的伤口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像石头一样。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手指正在逐渐失去知觉,指甲变得又长又尖,泛着惨白的颜色。
湖底那块刻着他名字的墓碑突然发出一阵红光,鲜血写成的墓志铭变得更加鲜艳。夜语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逃脱,他真的要变成一个永远活在囚笼里的 “完美标本” 了。
他缓缓站起身,朝着湖中心走去,冰面在他脚下不断裂开,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冰冷的湖水和弥漫的雾气中,只留下那片狼藉的冰面和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