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颠簸让夜语猛地睁开眼,淡绿色的液体瞬间从视野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机舱顶部闪烁的安全带指示灯。他大口喘着气,胸口的金属心脏幻痛还未消散,指尖却触到了温热的真皮座椅,而非冰湖底的刺骨寒意。
邻座的商务人士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敲字,键盘声清脆得像解剖刀划过骨骼。夜语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光滑温热,没有蛛网般的青色纹路,只有道浅浅的疤痕 —— 那是三年前在金三角缉毒时被弹片划伤的,早己结痂褪色。
“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 空乘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托盘里的玻璃杯反射着舷窗外的阳光。夜语接过温水的瞬间,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杯壁上的水珠滑落在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湖底那些淡绿色的液体。
飞机正在穿越云层。透过舷窗,能看到下方连绵的雪山像沉睡的巨兽,峰顶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绝非昆明湖那片死寂的冰面。夜语摸向胸口,那里只有平稳跳动的心脏,没有金属管,也没有银白色的纤维,衬衫下的皮肤还残留着安全带勒出的红痕,真实得令人安心。
前座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那稚嫩的嗓音刺破了梦境残留的阴霾,让夜语突然想起圣彼得堡收藏室里那些被冻结的寂静。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金属小盒,打开后里面是片干燥的蓝闪蝶翅膀,磷粉早己褪色,边缘蜷曲得像片枯叶 —— 这是他在亚马逊雨林执行任务时的纪念品,绝非梦中那枚会发光的诡异翅膜。
机长的广播在机舱里响起:“预计半小时后抵达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请各位乘客做好降落准备。” 夜语看着窗外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高楼大厦像林立的墓碑,却没有缝合针符号的阴影。跑道旁的绿化带泛着生机勃勃的绿,和梦中冰湖底的死寂形成刺眼对比。
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皮鞋鞋底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用纸巾擦拭时,那痕迹很快变成灰黑色 —— 不是血渍,而是圣彼得堡郊外白桦林里的泥土,在飞机的暖气中早己干涸结痂。
邻座的商务人士合上电脑,起身去洗手间时撞了夜语一下。“抱歉。” 对方匆匆道歉的瞬间,夜语瞥见他公文包夹层露出的银色徽章,形状像枚简化的缝合针。但下一秒,那徽章就被公文包的布料盖住,仿佛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机舱再次响起轻微的震动,开始下降。夜语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北京城区,二环路像条蜿蜒的丝带,车流汇成金色的河流。他闭上眼,试图驱散梦中冰湖底的最后残影,却听见耳边传来细微的齿轮转动声,时断时续,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就在自己的颅骨深处。
当飞机起落架触地的瞬间,夜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确认这不是梦境,但那枚蓝闪蝶翅膀标本在口袋里微微发烫,像块不肯熄灭的余烬。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会随着梦境结束而消失,它们只是暂时潜伏在阴影里,等待着下一次苏醒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