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大学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像有人在耳边说话。陈默攥着方晴给的照片，站在音乐学院的老楼前，怀里的银表每隔三分钟就跳一下，像在打节拍。
“声序列藏在顶楼的琴房。”林护士抱着彤彤（赵警官女儿），小姑娘手里举着幅画，画上是台留声机，喇叭里飘出音符，音符上坐着个小人，像陈默的爸妈，“彤彤说，她听见画里的留声机在唱《摇篮曲》，是你妈妈以前唱的调子。”
顶楼的琴房积满了灰，门把手上缠着根锈铁丝，铁丝上挂着个小牌子：“1989年3月17日封”——是陈默出生的那天。
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松香。房间正中央摆着台黑胶唱机，喇叭蒙着层布，布上绣着朵蝴蝶花，和安安的发卡一模一样。唱机旁边的乐谱架上，放着张泛黄的唱片，标签上写着“宁州民谣”，角落里有个手写的“默”字。
“是我妈写的。”陈默的手指抚过唱片，银表突然“咔哒”一声，唱机自己转了起来，布自动滑落，露出喇叭里的东西——不是喇叭，是只耳朵，耳垂上有颗痣，和陈默妈妈的一样。
“声序列·耳。”林护士的声音有点发颤，“我弟说，这只耳能听见‘被捂住的话’，当年你爸妈就是用它，录下了清道夫篡改宁州历史的证据。”
唱片开始转动，流出《摇篮曲》的调子，是陈默妈妈的声音，温柔得像月光。但唱到一半，调子突然变了，变成个男人的嘶吼：“他们在骗你们！钟表厂的火是清道夫放的！桥墩里的眼是活的！”
是老王的声音！
陈默的银表烫得厉害，他突然看见唱机的喇叭在震动，震落的灰尘在空中拼出个字：“躲”。
“小心！”彤彤突然喊，指着琴房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个穿校服的女生，正举着块砖头，往陈默的后心砸——但现实里，琴房根本没有镜子。
“是‘声影’！”林护士拽着陈默躲开，砖头砸在唱机上，发出“哐当”一声，唱片跳了针，老王的嘶吼变成了女人的冷笑，“方晴果然没骗我们，你们真会来。”
镜子里的女生走了出来，校服上别着“宁州大学”的校徽，胸牌上写着“苏晓”。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影子里裹着个小小的录音机，正播放着陈默刚才的脚步声。
“清道夫的‘声饵’。”苏晓笑了，手里的砖头突然变成了麦克风，“我能模仿任何人的声音，包括你爸妈的。刚才的《摇篮曲》，好听吗？”
她对着麦克风说话，声音突然变成了陈默爸爸的：“小默，快来爸爸这儿，爸爸在唱机里藏了礼物。”
陈默的银表剧烈地跳了一下，表盖弹开，指针指向唱机的底座。他想起妈妈总说，爸爸藏礼物时，会在底座刻个小箭头。
“别信她！”林护士抱住他，“彤彤说，她的影子里有录音机，是假的！”
彤彤举起画，画上的留声机喇叭里喷出火焰，烧向苏晓的影子。苏晓的麦克风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她捂住耳朵惨叫，影子里的录音机“啪”地掉出来，摔成了碎片。
“你们怎么知道……”苏晓的脸色惨白，真实的声音像只被踩住的猫，“我明明模仿得很像……”
“因为我妈妈唱《摇篮曲》时，总会跑调。”陈默走到唱机前，按照银表指针的方向，抠开底座——里面藏着盘磁带，标签上写着“1989.3.17 给小默”。
他把磁带塞进唱机旁边的录音机，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爸妈的笑声，还有妈妈的声音：“等我们的小默长大了，要告诉他，宁州的每片梧桐叶，都会记得善良的人。”
突然，笑声变成了争吵，是爸爸在吼：“他们来了！快把磁带藏好！”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妈妈的尖叫，最后是句极轻的话，像在耳边说：“小默，别怕，影子会保护你。”
磁带卡住了，发出“滋滋”的响。苏晓的影子开始融化，她瘫坐在地上，眼泪掉下来：“我不是故意的……他们抓了我奶奶，说不照做，就让她的影子永远困在留声机里……”
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方晴跑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查到了！苏晓的奶奶是当年钟表厂的会计，知道清道夫的资金流向，被‘声序列’困住了二十年！”
文件上的照片里，有个戴眼镜的老太太，正往留声机里塞磁带，和磁带里妈妈的动作一模一样。
陈默的银表突然飞起来，贴在留声机的喇叭上。喇叭里的耳朵眨了眨，流出道光，照在苏晓的影子上。影子里浮出个老太太的轮廓，正对着苏晓笑，像在说“没事了”。
“奶奶！”苏晓扑过去，影子和光融在一起，慢慢消散在空气里。
唱机的唱片重新转动，这次流出的是新的调子，有老王的咳嗽声，有林护士弟弟的笑声，有安安的儿歌，还有小雅在便利店扫码的“滴”声，最后是陈默自己的声音，在说：“我不是疯子。”
银表的表盖内侧，又多了行字：“声音会带着真相回家。”
走下楼时，彤彤指着音乐学院的墙，墙上的爬山虎正在开花，每朵花里都藏着个音符，像无数个小小的喇叭。
“方记者说，下一个序列在儿童乐园。”林护士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有人看见旋转木马上，坐着没有影子的小孩。”
陈默摸了摸怀里的银表，表针走得很稳，像在说：“别急，我们的歌，才刚唱到一半。”
梧桐叶还在落，踩上去的“沙沙”声里，混着留声机的调子，像整个宁州都在轻轻哼唱——那些被捂住的话，被藏起的歌，终于有机会，被所有人听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