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灯亮了又灭,像只昏昏欲睡的眼。
林辰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只觉得手臂发麻,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苏晚己经不哭了,只是靠在他怀里,像个断了线的木偶,眼神空落落的,盯着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安全门。
天快亮时,赵磊从病房里出来,脚步虚浮,眼下的青黑几乎要拖到下巴。他看到相拥的两人,脚步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转身往楼梯口走。
林辰松开苏晚,低声说:“我去看看。”
苏晚没应声,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手指却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楼梯间里,赵磊正对着窗户抽烟,雪花从窗缝里灌进来,打在他脸上,他浑然不觉。地上己经扔了七八个烟蒂,有几个还在冒着微弱的火星,很快被雪扑灭。
“晓雯怎么样了?”林辰走过去,递给他一支烟——还是那包没抽完的红梅。
赵磊接过去,手抖得厉害,划了三根火柴才点燃。烟呛得他剧烈咳嗽,咳得腰都弯了下去,像只被踩住的虾。“醒了一次,”他哑着嗓子说,“没说话,就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看了快一个小时,又睡了。”
林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他的咳嗽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起晓雯以前总笑着说:“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去学做蛋糕,给赵磊做个最大的,上面插满蜡烛。”
“那车……”林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废了。”赵磊吐出一口烟圈,烟圈在风雪里瞬间散了,“保险公司来看过,说维修费比车还贵,让首接拉去报废。”他顿了顿,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爸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就这么没了。”
林辰没接话。有些失去,是安慰不了的,就像掉进冰窟窿里的人,你喊“别冻着”,毫无意义。
楼梯间的门被推开,保洁阿姨拖着拖把进来,看到满地烟蒂,皱着眉嘟囔:“说了多少遍,这里不能抽烟,一点素质都没有。”
赵磊像没听见,依旧抽着烟,烟灰落在他磨破的袖口上,烫出个小黑点。
阿姨叹了口气,没再管,拖着拖把往走廊去,拖把划过地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像在撕扯什么东西。
“苏晚……”赵磊突然开口,烟蒂烫到了手指,他猛地扔掉,“她真要跟那个周衍走?”
林辰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还有一个月。”他说,声音轻得像幻觉。
“一个月能做什么?”赵磊看着他,眼睛里布满血丝,“辰子,我们是不是太没用了?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留不住。”
林辰想起苏晚昨晚哭红的眼睛,想起她说“没有办法了”,想起周衍那副志在必得的嘴脸。他想反驳赵磊,想说“我们还有机会”,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
是啊,一个月能做什么?他一个月的工资,不够周衍一顿饭钱。他能画的,只有画纸上的太阳,暖不了现实里的半分寒。
回到走廊时,苏晚己经不在长椅上了。林辰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人拽着往下坠。他快步走到病房门口,看到苏晚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的晓雯,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醒了?”林辰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苏晚转过头,眼睛红红的,却没哭。“晓雯刚才醒了,”她说,“她问我,孩子是不是化成雪花了。”
林辰的喉咙哽了一下。
“我说是的,”苏晚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说雪花落在地上,明年会变成小草,等她好了,就能看到了。”
她顿了顿,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是不是很会骗人?”
林辰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块冰,他想把它焐热,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发抖。
病房里,赵磊趴在床边睡着了,头歪在晓雯的手旁边。晓雯的眼睛睁着,依旧看着天花板,睫毛上沾着泪水,像挂着未融化的雪。
走廊里的灯又灭了,只剩下窗外的雪光,映得一切朦朦胧胧的。林辰知道,这一个月,会像一场漫长的寒冬,而他们,只能在这寒冬里,一步一步,慢慢地熬。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苏晚会不会真的跟周衍走,不知道赵磊和晓雯能不能挺过这关。他只知道,此刻,他必须握紧苏晚的手,哪怕这双手,迟早会从他掌心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