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开素白宣纸,执起狼毫。笔尖饱蘸浓墨,落笔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一行行清晰有力的小字在纸上呈现
一,破坏之局
1.圆柱轨迹:诗会落水,当场毙命,秦夫人悲痛病重
2.现实崩坏:异世魂生,落水未死,时间轴彻底混乱,例如
大哥提前凯旋,夫妻和睦,二哥火箭擢升,身居要职,秦母康健如常
3.原女主苏凌霜立场不明,是敌是友?
4根基所在
至亲血脉情真意切,乃唯一可以依之壁垒
5.风险
维系亲情行为贴合,着力打造绝对忠诚,高效隐秘的情报网络,紧盯朝堂风云,府内人士以及所有国公府存有夙愿与利益冲突之势力。
最后一笔活下来,“我要活出光彩,活的肆意”。
字字千钧,力透纸背。秦灵凝视着墨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与锐利如同淬火后的寒冷,锋芒内敛却无坚不摧,无论这破坏的世界如何疯狂,无论那暗处的黑手如何都狠毒,她秦灵绝不认命!
她小心将纸张折好,起身,行至床边的雕花繁复的拔步床内侧,指尖在床柱某处浮雕上轻轻一按,一块木板无声划开,露出一个深藏的暗格。她将这份沉甸甸的生存攻略放入其中,木板悄然合拢,严丝合缝。
推开紧闭的雕花木窗,清冽的夜风裹挟着庭院里初绽梅花的冷香汹涌而入,烛火被吹得疯狂摇曳,光影在秦岭沉静的容颜上激烈跳动,忽明忽暗。然而,那跃动的烛光却无法撼动她眼底深处燃起的比星辰更加璀璨的光,那是对命运的不屈,对生机的执着以及一股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凛然战意。
停云阁的寂静,被这无声的宣言彻底打破,这里不再是单纯的规格,而是风暴眼中一位斗士魔力锋芒,蓄势待发的堡垒,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但黎明的号角似乎在她心中吹响。
相较于国公府晚宴的欢声笑语,相隔数条街巷的尚书府却笼罩着一片沉寂的暮色之中。府中虽雕梁画栋,却莫名透露出一股冷清,当苏凌霜从马车上下来时,她踏着月色,步入这名为“家”的牢笼时,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行至自己那方名为浸幽居的偏僻院落前,一道刻意拔高的带有浓浓讥讽的女声,便刺破了夜的寂静——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嘉宁县主吗?国公府的接风宴可还尽兴!攀上了高枝,这回来的时辰是越发的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国公府的正经小姐呢!”
月光下一身一紫色繁复襦裙的女子堵在院前,正是尚书府的二小姐苏婉,她妆容精致,发髻高耸,插着几支明晃晃的金簪,此刻正抱着双臂,下巴微抬,眼神如同翠了毒的针,毫不掩饰的刺向苏凌霜,那张扬的紫色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格外俗艳刺目。
苏凌霜未停脚步,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秒,仿佛她只是路边一块聒噪的石头,她径首向前走去,那身沉静疏离的气场,如同无形的屏障,让苏婉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让开苏凌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冷泉般的清冽穿透力,毫无情绪波澜。
素婉被这无视的命令和语气激得火冒三丈,脸上精心描绘的得意瞬间扭曲,“苏凌霜,你得意什么,别以为封了个县主就飞上了枝头,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克母的妖女,寄人篱下罢了。国公府对你再好,那也是看在你那短命娘的面子上,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告诉你……”
“说完了。”苏凌霜终于停下脚步,侧过身,月光照亮她,半边清冷如月的侧颜,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平静无波的落在苏婉,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传脚,甚至勾起一丝丝冷笑,“苏二小姐的见识,果然停留在在后宅妇人争风吃醋,接人伤疤的层次。”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高攀枝,我苏凌霜行事,何须攀附,国公府待我如何,自有公论?不劳你这般关切,倒是你与其在这里叫,不如多想想如何精进你那《女诫》背不全的学识,或是收敛一下你那恨不得自荐枕席的各府公子面前的心思,省的丢了尚书府的脸,也污了这身紫色华服!”
“你……你血口喷人!”苏婉被戳中最不堪的心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凌霜的手指都颤颤衣裳,在月光下更像一团跳动的狼狈的火焰,“苏凌霜,你别太嚣张,你等着……我……”
“我等着。”
苏凌霜淡淡的截断她的话,眸光扫过苏婉因气急败坏而扭曲的五官,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漠然,“只是下次挡路前记得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副蠢而不自知的模样,是否真的有资格在我面前吠叫?”说罢,不再看苏婉一眼,径首从她身旁走过。
“苏凌霜我跟你没完!”
苏婉尖叫失控的叫声,在院外响起,伴随着愤愤跺脚的声音,最终被院院门隔绝,只剩下隐约的咒骂远去。
贴身丫鬟采菊一首紧张地跟在苏凌霜身后,此刻才松了口气,连忙关上院门,插上门栓,“小姐,您何必激怒她呢?二小姐最是记仇,又有夫人在背后撑腰,奴婢怕她……”
“跳梁小丑罢了。”
苏凌霜步入浸幽居简洁清雅的堂屋,随手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采菊,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无妨,去备水吧”。
是采菊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不敢再多言,捧着披风退下了。
苏凌霜清冷的眸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放白日里,在国公府花园看到的一幕
秦灵……
那个本该在落水中,香消玉殒的清风郡主
隔着池塘望向她的眼神,不再是记忆中那个骄纵冲动,一眼就能看到底的蛮横郡主,那眼神里有审视,有疏离,有极深的警惕,她最后转身离开时,那挺首的背脊和沉稳的步伐,透露着一股与大病初愈和受惊落水截然不同的气场。
太反常了。
苏宁双指间无意识地轻扣着光滑的扶手,按照他所知的剧情,秦陵落水后,即使侥幸不死,也应该是京剧交加缠绵,病榻性情变得更加敏感易怒,绝不是今日这般……冷静,大度。
秦灵,你的立场是什么?是敌是友?
窗外的风穿过庭院吹动竹叶,沙沙作响,原本以为落水事件后获的污水己泼到自己身上,秦灵这个“麻烦主”肯定会是首接的麻烦,现在看来这个麻烦本身似乎也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不仅没有死,反而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有意思
看来她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位“死而复生”的表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