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堂内,一片静谧。
七皇子谢承凛端坐于宽大的紫檀书案后,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上好的狼毫,笔走龙蛇在宣纸上勾勒出铁画银钩的字迹,他眉目清冷己久,但若细看,那紧抵的唇角似乎与平日柔和了半分,侧脸轮廓在烛光下如同玉雕,带着一种只可远观的贵气,却少了些许往日的冰寒。
“王爷!”
一声清亮,带点戏谑的呼唤,打破了宁静,一身玄色劲装的逍遥,如同狸花猫般悄然无息的出现,在堂中抱拳行礼,脸上挂着些促狭的笑意。
谢承凛笔锋未停,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但那微微上扬的尾音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心情。
逍遥凑得更近些,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点邀功似的得意:“刚得到消息,苏大小姐从国公府回来了,平平安安,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说了也奇怪!这清风郡主那儿风平浪静,半点没刁难呢!倒是尚书府里那位二小姐真是记吃不记打,苏大小姐刚刚回泌幽居,她就堵上门去,酸言酸语,结果嘛……”逍遥嘿嘿一笑,模仿着苏婉的语气,被咱们那位清冷仙人的未来王妃三言两语说的脸色发青,差点被气过去,最后是生走了!”
谢承凛笔下流畅的线条没有丝毫停顿,但墨色似乎更润泽了些,他搁下笔拿起丝帕擦拭手指的动作都显得从容优雅,声音清冷却带有一丝暖意:“嗯,给那位苏二小姐找点“事”做,让她安静几日,别扰了凌霜的清净。”他说到苏凌霜的名字时,语速微不可察地缓了一缓。
“得嘞!王爷放心,保管让她心有余悸,没空再找苏大小姐的麻烦。”
逍遥冥冥干脆随即眼珠一转,笑嘻嘻等着:“王爷,您看苏大小姐经受了点儿气,要不要小的去库房里把那羊脂暖玉头面送去?苏大小姐,定能明白您的心意!”逍遥挤眉弄眼,就差把“您想她了”,写在脸上。
谢承凛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逍遥,那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声的压力,让逍遥脸上的笑容一僵。然而,预料中的“暗卫营”威胁并没出口。
谢承凛声音听不出多的情绪:“……库房里那对翠茜珍珠的蜻蜓簪,样式尚可,你看着办吧!”这便是默许了。
逍遥眼睛瞬间亮的惊人,强压着兴奋:“属下,明天保证送到苏大小姐手里!”
他像是得了天大的好处,身形一闪就要溜走。
“等等!”谢成林的声音淡淡响起
逍遥定住
“告诉凌霜”,谢承凛的目光重新落回笔下的字,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当心些。”
“是!王爷!”逍遥这次是真的“咻”一声消失了,带着王爷终于开窍了的激动。
墨韵堂恢复寂静,谢承凛看着自己写的那个“静”字。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转眼便是花朝节前夕。
停云阁内秦灵正蔫蔫地趴在紫檀木桌案上,下巴抵着手背,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笔架上垂落的流苏。暖阳透过雕花窗帘洒在她身上,却驱散不了她眉宇间那点小小的懊恼。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她口中溢出
虽说那夜她豪情万丈地写下了生存攻略,立志要苟住发育,收集情报,大杀西方,但这几天下来,秦灵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不务正业的本事,真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上午赖在秦母的暖阁里,吃着精致的点心,听着母亲慈爱的唠叨,顺便逗逗廊下的鹦鹉。
下午就溜达到大嫂赵怀柔的悠竹居,美名其曰“请教药知识”则大半时间是歪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看着大嫂那巧手插花,调香,温声细语的说些边关趣闻。
晚上嘛……自然是大快朵颐国公府小厨房层出不穷的美食,然后抱着暖炉在软榻上翻翻画本子……
该玩玩,该吃吃,该喝喝,硬是一样没落下繁华富贵的温柔陷阱,简首比什么武功秘籍权谋心术有吸引力多了!
“小姐,您这都叹了快一个时辰的气了。”离忧捧着刚切好的花果茶进来,看着自家小姐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抿嘴偷笑,“可是闷着了?”
秦灵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眼皮,眼神哀怨:“离忧啊,你说,你家小姐,我是不是太没志气了?”
说好的奋发图强呢?她这些几天过的是挺滋润的,但夜深人静时想起那暗格里的攻略,总有点心虚。
“小姐说什么呢?”离忧放下茶盏,“您大病初愈,该好好休息才是,那些劳神费心的事。自有老爷和少爷们顶着呢。”在她看来,小姐能恢复往日的精神头,吃得香,睡得好,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就在这时,菱荷领着两列侍女鱼贯而入,每位侍女手中都托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托盘,上面整齐摆放着华美绝伦的衣裙,以及与之相配的珠钗,璎珞,步摇,禁步等饰品。
各色绫罗绸缎在阳光映照下流光溢彩铢玉宝石熠熠生辉,瞬间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几分。
小姐,花宫宴节的衣裳和首饰送来了,请您过目挑选菱荷声音平静的禀报。
秦灵瞬间被这阵仗吸引了,注意力眼神“刷”的亮了起来,刚才那懊恼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撑得站起身,快步走到侍女面前,内心的小人疯狂尖叫:啊——这就是金钱的力量!这就是顶级豪门的魅力啊!这哪里是选衣服,这是选妃……哦,不,这是选战袍,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过上了这种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的生活!
她像是掉进米缸的小老鼠,兴致勃勃的在两排侍女间来回穿梭,素雅的月白流云段——太寡淡!热烈的石榴红织金锦——太夸张!神秘的墨绿孔雀羽——这个不够应景……她拿起一件又一件对着铜镜笔画,手指拂过细腻的丝绸和精美的刺绣,选择困难症前所未有的爆发了。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件别致的衣裙上,主体是娇嫩的樱花粉上等云锦,色泽温柔却不甜腻,最妙的是衣襟,袖口和裙摆处,巧妙的用极细的银丝织就了层叠舒展的山茶花纹,走动间凝光若隐若现,如同月华流淌,既体现了花朝节的温婉柔美,那流动的荧光又自带几分不容忽视的明丽与张扬,恰到好处的中和了粉的稚嫩,绝不让人觉得单调乏味。
“就这件了。”
秦灵一槌定音,指尖点了点这件粉银山茶裙。
菱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认同,小姐的眼光确实独到,她立即示意其他侍女将剩下的衣物饰品有序撤下。
等人都退得干净了,秦灵看向菱荷与离忧:“明日花朝节宫宴,你们二人随我一同入宫”。
“是,小姐。”二人齐心应道语气恭敬回道。
秦灵眼中是兴奋与期待。
同样的朝阳,也照进了尚书府,略显冷清的沁幽居,苏凌霜正翻阅一卷古籍,采菊轻手轻脚的捧着一个硕大的锦盒进来,步履匆匆,又带点不安。
“小姐夫人……夫人那边派人送来的,说是……说是给小姐明日花朝节宴穿的,”采菊将锦盒放在桌上,声音愤愤道,“这夫人向来不待见小姐突然送衣服来,绝非好意!”苏凌霜抬眸清冷的视线落在那个锦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