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的暖意似乎比预想中更长久。秦灵与大嫂陪着母亲说话,大哥与父亲谈论边疆见闻,秦母拉着秦灵与大嫂的手,目光温柔似水,叨叨絮絮地叮嘱着调养身体的细枝末节,又询问怀柔在边疆的有关事宜,镇国公秦镇远虽然话不多,但那双威严沉静的眸子始终落在小女儿身上,偶尔插上一两句关乎府中防卫的询问,语气虽沉稳,但难掩关切。
秦岭灵心中暖融,扮演着原主的角色,时而娇嗔,时而俏皮应答,将那份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恢复的灵动拿捏的恰到好处,又惹得秦母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首到戌时末,门外传来闻众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二哥秦砚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深身绯色的西品公布士郎官袍尚未换下,显然是刚从冗长的朝议中脱身,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中参加家宴,官帽下几缕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双与秦镇远极为相似的深邃眼眸在扫过家人时,立刻荡起了温和的笑意。
“父亲,母亲,儿子回来迟了。”秦砚清声音清朗,带着朝堂历练出的从容向父母行礼,目光随即转向秦灵,声音温和道:“小妹气色看着好多了”。他的观察力极强,一眼便看出了秦灵眉宇间比前些日子的确舒展了许多,那份独属于“清风郡主”的灵动神采正在回归。
“二哥。”秦灵笑着应道,眼神明亮,“你再晚些回来,可就要错过晚宴咯!”她故意大声的说道。
接风宴虽因秦砚清的晚归稍迟,气氛却更加热烈融洽。秦辰讲述边关风沙与豪情,秦砚清则巧妙的避开朝堂敏感,捡了些工部治水修路的趣闻与难点来说,既显才干又不失趣味,秦灵依旧是话题中心,享受着家人无微不至得关怀。那份因穿越与落水事件筑起的心墙,在这份纯粹的亲情包裹下,无声的消融着,让它几乎沉溺于这虚假却又真实的幸福里。
晚宴终散,月己中天,秦辰夫妇被苏氏下来,显然有体己话要说,秦砚清则被秦镇远叫住,父子俩低声交谈着朝中要务向书房走去,喧嚣彻底归于沉寂。秦灵带着一身暖意和一丝微醺的慵懒,独自踏着清冷的月色,回到她的庭院阁。
停云阁内,菱荷己准备好一切了,炉火的正旺驱散了初春夜寒。菱荷与离忧无声的侍立在一旁,眼神沉静,秦灵挥手,让菱荷与离忧退下休息,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屋内只剩下秦灵,她的目光落上妆台。
前方有顶级紫檀木制成,嵌着银丝霜花的木盒,在烛光下流转着幽深而神秘的光泽,静静躺在那里,是苏凌霜送来的。
秦灵指尖拂过冰凉光滑的盒盖,那朵精致的霜花,仿佛带着寒意。她打开盒子,清苦的草木,香气弥漫开来,里面是几包上好的药材和一张素剂,清腻的刺激写着“安神定惊,益气固本”。
“药是好药,字是好字,情……一却难辨真假!”
她拿起一包药,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棉纸的纹路,苏凌霜,你究竟是何立场?
念头刚起,另一个更敏锐的念头如同冰锥刺入脑海。
等等!时间不对!
她猛地攥紧手中的药包,按照她记忆当中的大纲,此刻的她是诗会落水当场溺毙的清风郡主,而大哥秦晨此刻因在边关苦战归期未定,二哥秦砚清更应该在翰林院熬资历,绝无可能穿上这身象征着实权的西品绯袍。
可现在呢,大哥提前凯旋回归夫妻恩爱,二哥火箭般的窜升至工部要职,连本该因女儿“早夭”缠绵病榻的秦母,此刻也精神尚好,拉着她嘘寒问暖
这哪里是自动补偿?这分明是时空错乱,是剧情的崩塌,是一锅毫无逻辑的大杂烩。她所知的世界早己沦为一张废纸!
一股强烈的烦躁和无措感,瞬间拽住了她,仿佛一脚踏空坠入了深不见底的迷雾,对前路未知的担忧,沉甸甸的压在心头。此将药包重重的丢回盒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行!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窗边的书案前,坐下明亮的烛火,勾勒出她精致的侧影。
白日里的张扬明艳,在独处时的静谧中被一种沉静内敛的气质取代,肌肤在暖光下的细腻如瓷,长睫低垂,掩去了眸中那惊涛骇浪,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一丝内心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