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暗箭与皇后的盾牌
朝堂上那尊丑萌Q版木雕带来的死寂，仿佛凝固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乾清宫的琉璃瓦下，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朱小表面稳坐龙椅，手指却在宽大的袖袍里微微蜷缩。他知道，自己这招“精神污染”算是把魏忠贤这头盘踞朝堂多年的猛虎彻底激怒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何况他还狠狠踹了一脚。
果然，平静的日子没超过两天，暗箭便如同阴沟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游弋而出。
先是宫闱深处，流言像瘟疫般蔓延。不再是简单的“离魂症”，版本升级得更加惊悚离奇。有鼻子有眼地说，陛下落水时，根本不是什么水呛着了，是被积年沉在太液池底的怨灵水鬼占了身子！那尊滑稽的木雕，就是邪祟作法的铁证！是水鬼用陛下的手，在嘲弄人间！不然，堂堂天子，怎么会弄出那些闻所未闻的“几何”、“滚轮”，还当众给九千岁献上如此“厚礼”？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这流言如同附骨之疽，在宫女太监的低语中、在嫔妃不安的眼神里迅速发酵，给朱小蒙上了一层诡异的不祥色彩。
紧接着，几位素来以“清流首谏”闻名的御史言官，像是排练好了剧本，奏折如同雪片般飞向御案。这些折子写得那叫一个文采斐然，字字珠玑，引经据典从三皇五帝说到孔孟之道，核心意思却高度统一：陛下近月来言行“乖张悖谬”，“有悖圣君之仪”，“恐是龙体违和，心神受扰之兆”。他们忧心忡忡地建议，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陛下龙体安康，应即刻暂停朝会，请陛下深居后宫静心休养。至于这繁杂的国事嘛…自然该交由“老成持重、深孚众望”的重臣（眼神暗示的方向不言而喻）暂时代为处置。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浪，一波接一波拍打在朱小身上。他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那些冠冕堂皇的字句下，藏着的是魏忠贤冰冷的杀机和赤裸裸的夺权企图。一股邪火首冲脑门，气得他牙根痒痒。跟这群浸淫官场几十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老狐狸打口水仗？他这点来自现代的词汇量和辩论技巧，在引经据典的文言文面前，简首像小孩过家家。可若是硬顶着不理会，不正中了对方下怀，坐实了他“病入膏肓、神志不清”？
朱小烦躁地在殿内踱步，甚至开始琢磨是不是该搞个更离谱的行为艺术反击——比如穿着木工服上朝，或者当场表演个杠杆原理撬动龙椅？就在他念头纷飞之际，一阵清雅的香风袭来。张嫣来了。她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静静地走到御案旁，拿起一份措辞最为激烈、引经据典最是刁钻的奏折，目光平静地扫过。看完后，她将奏折轻轻放回原位，抬起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看向焦躁的朱小，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陛下，此事，交给臣妾吧。”
翌日，坤宁宫一处雅致的花厅里，茶香袅袅。张嫣以皇后之名，设了一个小小的“清谈雅集”。受邀的是几位在宗室中德高望重的老王妃，以及几位素以品行端方、学问深厚著称的翰林院学士夫人。没有剑拔弩张，只有闲话家常。张嫣言谈温婉，不经意间提起陛下近来为国事宵衣旰食，尤其忧心辽东局势和那“外藩示警”的军情，殚精竭虑，以至夜不能寐，形容憔悴。说到动情处，她微微垂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陛下心系社稷，常常于深夜犹在批阅奏章，偶有些…奇思妙想，也是为了寻些利国利民的法子，解这燃眉之急。只是这身子骨…臣妾瞧着，实在心疼…” 她适时地拿起丝帕，轻轻按了按眼角，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深切担忧。
这些贵妇都是人精，瞬间明白了皇后的用意。回府后，“皇帝为国事操劳过度、心力交瘁”的说法，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京城顶级的命妇圈子里流传开来，其速度和可信度远超那些鬼魅流言。皇后娘娘端庄贤淑，她的眼泪和忧虑，远比御史们慷慨激昂却空洞的奏章更有说服力。那股要求皇帝“静养”、实为架空权力的邪风，竟被张嫣这看似柔弱、实则西两拨千斤的软招子，给悄无声息地摁下去了一大半。
消息传回乾清宫，朱小看着王体乾眉飞色舞的禀报，再看向前来问安、依旧神色平静的张嫣，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包办婚姻”得来的正宫皇后，生出了点真切的感激和一丝刮目相看的佩服。在这步步惊心、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有个聪明且愿意帮自己的盟友，实在太重要了。他第一次觉得，这冰冷的宫墙内，似乎透进了一缕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