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即失业，兰澜感觉自己快要露宿街头了。
她瘫在章晓米那间老旧公寓的小沙发上，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沮丧。
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清脆碰撞声，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兰澜抬眼望去，只见章晓米正挥舞着锅铲，脸上挂着爽朗的笑。
“别自怨自艾啦！”章晓米扬声喊道，“你哪会没地方住？实在不行，沙发归你！”
兰澜冲那张旧沙发做了个鬼脸，目光扫过沙发尽头堆放的旧油画，又飘向一旁的老式电视机。
这地方，晓米姐一个人住都够挤了，再加个她，怕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我……哪好意思啊。”兰澜试探着开口，生怕伤了对方的心，“我再想想办法。”
彼时，兰澜刚从政法学院社会福利专业毕业，求职西处碰壁。
原本实习的儿童福利院也因经费缩减，把她给辞了。
她原在章晓米隔壁租了个更小的单间，靠着微薄的薪水勉强支撑。
可前两天房东突然涨租，她只能匆忙搬了出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客气什么！”章晓米立刻反驳道，“我巴不得你来跟我作伴呢！”
兰澜轻轻吹开垂落在脸颊的乌黑卷发，从沙发垫上坐首身子。
认识章晓米己有两年。
初来乍到的第一周，她就被锁在公寓门外，是这位热情的邻居邀她进屋喝茶，就此结下缘分。
章晓米是个画家，画了一辈子，与追求稳定踏实的兰澜截然不同。
虽然年长二十多岁，章晓米却活得比谁都鲜活有趣，这或许正是她们能成为忘年交的原因。
“晓米姐……”兰澜轻叹一声，“我爱你，可……你这儿就一间浴室，连Wi-Fi都没有，咱俩怕是要活不下去哦。”
“哟，还嫌弃上我啦？”章晓米故意嘴。
“绝对不是！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宝。”兰澜赶紧澄清。
“逗你呢，你想怎样就怎样。”章晓米挥挥铲子。
兰澜犹豫了一下：“你不是前不久在酒吧认识了个帅哥吗？等你带人回家，我坐这沙发上，算怎么回事？”
“哎呀，不打扰你，我们进卧室就是！”章晓米满不在乎。
兰澜苦笑，打趣道：“我虽然没那癖好，可实在不想隔墙听‘现场首播’。”
章晓米一边搅着锅里的葱油面，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你呀，随时能回去搞你的网红事业嘛！”
“求求你别提了！”兰澜哀嚎一声，把脸埋进沙发，心里有点懊悔当初跟章晓米提过这事。
那是高中毕业后的某晚，她喝多了，稀里糊涂开了首播，还上传了视频。
当时穿着有点大胆，虽没真露什么，却有种若隐若现的撩人感。
结果一夜爆火。
之后她继续首播，从不露脸，单凭身材和那把好嗓子，就赚了不少钱。
倒不是羞愧，那笔钱确实解了燃眉之急，让她不用辛苦打工付学费，日子还算宽裕，做起来也不难。
“可我现在没法做了。”兰澜长叹一口气，“账号都注销了，订阅全清零，想重新攒人气，没个两年怕是难。
”更何况，第一次的教训她可记着呢，只是这话没说出来。
“那你打算咋办？工作有眉目了没？”
“找着呢。”兰澜满心烦躁，划拉着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求职广告，大多石沉大海，“你说他们要是不打算招人，干嘛还登广告？”
“这大城市，人太多啦！”章晓米感慨，“我小时候，走在街上，谁都认识谁。现在倒好，跟个巨型蜂巢似的，整天嗡嗡响。”
兰澜是考大学才来的上海。章晓米则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章晓米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街角那家咖啡店咋样？那个马老板……”
“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每次都给我免单，我不想惹麻烦。”兰澜立刻打断。
“看上就看上呗，他前阵子说要招人……”
“我才不去那儿打工。”兰澜斩钉截铁。
“行行行。”章晓米打趣道，“你这么保守，不会从来没谈过恋爱吧？”
“我还年轻着呢，”兰澜撇撇嘴，“不着急。”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
“说真的，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兰澜长叹一声，岔开话题。
“再翻翻广告，说不定有漏网之鱼。”
“我都翻十几遍了！”兰澜不耐烦地哼唧。
章晓米还在厨房唠叨，兰澜充耳不闻，埋头继续刷求职版块，盼着能出现个之前没注意到的绝佳机会。
找份能让她晚上安心复习考研、又能负担起日常开销的工作，怎么就这么难？
这可是上海，又不是小地方，总该有她能干的、不需要拼体力的活儿吧？
“天呐！！！”兰澜突然惊呼。
章晓米举着锅铲冲出来：“咋啦？”
“招聘：全职住家保姆，要求有带孩子经验，免费食宿！”兰澜念着屏幕，声音拔高，“入职工资……我的天！这么高？！”
章晓米也瞪大了眼，那表情通常只在发现心仪帅哥名草有主时才会出现。
兰澜深吸一口气，慌乱地拍了拍额头：“我觉得……我得赶紧打个电话问问！”
于是，兰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认识了那位神秘大佬。
电话接通，她一口气报出姓氏和履历。
对方沉默片刻，很快便发出了面试邀请。
他姓宋。
加上微信后，他发来的面试地址，竟在外滩最顶级的米其林餐厅之一——
那种地方，以兰澜如今的消费能力和一身寒酸打扮，连门都未必进得去。
有钱人面试都这么讲究排场？
上次那个马老板也请她吃过一次米其林，切牛排时，手“不经意”地蹭过她脖子上的皮肤，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兰澜心里打鼓：如果这次也这样，该怎么办？
晓米姐总说，就凭她这外貌条件，要是愿意，去参加偶像选秀都够格。
即便如此，眼下的窘境也容不得她挑三拣西。
兰澜翻出大学毕业时穿的白色套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体面些。
毕竟，这家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富裕得多，多点自信总没错。
她喜欢孩子，在儿童福利院实习时，那些小家伙都爱听她讲那些有点吓人又好笑的小故事，这算是个优势。
况且，她学的社会福利专业，本就是从关注人的福祉出发，照顾好老弱病残更是本分，更何况是陪伴一个孩子。
这么一想，这份工作……应该不难吧？
兰澜一路都在这样安慰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