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祠堂前的老槐树下，望着昨夜新竖起的木牌，“逆雪革命军领导小组” 几个墨字在晨光中透着股刚劲，旁边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赵振群、周曼云、麻花辫、老铁匠”。
“赵哥，各营代表都到齐了！” 麻花辫姑娘抱着汉阳造跑过来，她胸前的 “小战士” 臂章上别着枚子弹壳改制的徽章，“不过三营的老猎户说，得选个‘总司令’才像样！” 她身后跟着几个流民代表，手里攥着用烟盒改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大伙的想法。
周曼云将逆雪交给瞎眼老汉，转身时粗布旗袍扫过满地的粟米粒。“吴忠武生前说过，” 她指尖抚过木牌上的刻痕，“队伍要像梅树一样，根须深扎泥土，枝干却能各自向天空生长。” 她掏出从桂郡带来的密报残片，上面吴忠武的字迹被雨水浸得模糊，“领导小组不是发号施令的老爷，是给大伙扛枪开路的人。”
老铁匠拄着铁锤站出来，他袖口的竹叶刺绣己被扯掉，露出新纹的梅花刺青。“俺们打铁的不懂啥大道理，” 他的铁锤磕在石板上，迸出火星，“但知道跟着赵兄弟能吃饱饭，跟着周姐能报仇！昨儿俺们营商量了，以后就叫‘梅花营’，专门打兰脉的狗腿子！”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三营的老猎户举着烟斗晃了晃：“俺们要叫‘逆雪营’，让严斯潘的余孽听见咱名号就打哆嗦！” 五营的妇女们举着用鸦片袋改的红旗，上面用金线绣着 “灭烟” 二字：“俺们没枪没炮，但能给弟兄们缝衣做饭，就叫‘香梅营’！”
逆雪突然在老汉怀里咯咯笑了，小手里的银元 “咔嗒” 掉落，滚到人群中央。麻花辫姑娘捡起来，对着阳光转动，银元内侧的 “忠” 字与木牌上的梅花图案重叠，竟像朵正在绽放的寒梅。“要不咱把队伍分成三脉？” 她眼睛亮晶晶的，“兰脉专搞情报，竹脉主攻战斗，梅脉守根据地！”
周曼云摇头：“严斯潘当年就是用‘三脉’分化咱们，现在咱们偏要拧成一股绳。” 她掏出白磷水泼在祠堂墙上，鸦片帝国路线图渐渐显形，“以后不分兰竹梅，只认‘逆雪’旗，不管是拿枪的弟兄还是种地的百姓，都是咱革命军的根！”
人群沉默片刻，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瞎眼老汉摸索着站起来，手里捧着个油纸包：“这是俺闺女绣的‘逆雪’旗样，本来想等她出阁时用...” 他声音哽咽，“现在送给队伍，让这些狗腿子看看，咱们老百姓也有自己的旗号！”
我接过旗样，粗布上用鲜血绣着朵傲雪的梅花，花瓣上缀着细小的银珠，像极了周曼云发间的子弹壳簪子。“就按大伙说的，” 我握紧汉阳造，枪管上的 “梅” 字标记与旗样上的银珠遥相呼应，“领导小组西人，各营自选营长，大事投票决断。从今天起，咱们逆雪革命军，要让全天下的穷苦人都知道，咱们不是军阀的炮灰，是给老百姓挣活路的刀！”
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新竖起的 “逆雪革命军” 大旗上。麻花辫姑娘踮脚将旗子系在老槐树上，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周曼云轻轻抚摸着旗面上的血梅，突然转身对大伙说：“下午就开始整编，各营清点人数、武器。另外...” 她看向远处的铁匠铺，“老铁匠带几个人去拆鸦片箱，熔了做农具和子弹；麻花辫去联络京山书局，咱们需要更多的《讨严檄文》；我和赵哥去趟梅花坞，看看严斯潘的鸦片船还能咋折腾。”
“得令！” 麻花辫姑娘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转身时手榴弹网兜晃了晃，里面的喜糖盒发出清脆的响声。老铁匠带着几个汉子扛起铁锤，祠堂里响起 “叮叮当当” 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变革打着节拍。
暮色浸透山林时，各营的整编名单汇总到领导小组。我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梅花营”“逆雪营”“香梅营”... 每个营名后面都画着不同的标记，有梅花、有步枪、有锄头，却都在末尾打着同一个红勾。周曼云靠在我肩头，把 “团结” 二字涂成墨团。
“你看，” 她指着窗外，各营的篝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像条燃烧的巨龙，“这才是我们想看到的队伍，没有高低贵贱，只有生死与共。” 我握紧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口令声，“灭烟土、分田地、杀军阀”，整齐的呼喊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山风卷起红旗的一角，露出背面用炭笔写的小字：“以我血躯，换你黎明”。我知道，这场变革不是终点，而是真正的开始。严斯潘的余孽还在暗处蠢蠢欲动，闽省的烟土窑还没彻底捣毁，但只要有这样的队伍，有这样的民心，我们终将逆雪而行，在这乱世的荆棘里，踏出一条通向光明的路。
周曼云摸出发间的子弹壳簪子，轻轻别在逆雪衣襟上：“等你长大了，要记得，这支队伍是怎么从无到有，又是怎么一步步把天捅破的。”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攥紧了拳头，像是在攥紧某个遥远而坚定的信念。
